第十八章 世有秦罗敷（其三）春宵一梦千金夜（下）（1 / 2）

紫薇阁里，一座小亭落于湖心之中，刘适和李三光相对而坐喝着醒酒的花茶。

离开了大部分人视线的李三光眼睛里多了几分清澈地仔细观察起刘适的表情起来。

恩，不错，看起来对花魁娘子饶有兴致。

李三光暗自点头后，突然听到了清脆的脚步声。

花魁换了一身便服，露肩露腰露腿，除了不该在外面看的地方都露给了两人看。

她的鞋子是特制的，为的就是让客人先闻其声再见其人，这种朦胧美才符合花魁的格局。

“小女子秋香，给二位公子请安。”

“花魁娘子免礼，请入座。”李三光招呼道，虽然手上动作大咧咧的但是口中却极有礼貌。

秋香微微一点头后在古琴前跪坐下来，手指已经搭在琴弦之上，没做任何防护。

“公子想听什么样的曲子？”

“如此美景，当然要配清冷一点的曲子。不过呢，弹得激烈一点。”

李三光的说法简直就像是无良甲方，要求你制作五彩斑斓的黑。这其中也有刁难一下秋香的意思，想看看对方的琴曲水平。

秋香不多话，手指在琴弦上撵过一阵后开始弹奏。

悠扬凄美的曲调萦绕在湖心亭中久久不去，时而凄切时而悲壮，确实做到了李三光的要求。

一曲毕，听曲的两人才回到现实中来。

“嗯不错不错，只是我这位刘兄一直都没什么表示，不然你问问他想听什么？”

秋香于是将脸转向了刘适，对着这个和她那可怜的未婚夫长相颇为相似的青年轻轻开口说道：

“公子，您想听什么？”

言语间不自觉多了几分凄清的苦意，似乎下一秒就会转为呜咽，惹人一阵怜惜。

刘适瞥一眼李三光后，心中合计一番，觉得无论怎么样也逃不过这位的法眼，索性干脆点坦白。

他叹了口气说道：“姐姐，许久不见为何沦落至此？弟甚感心痛，不知有何可令弟之所助。”

他这一话惊呆了李三光，但他很快轻轻笑笑，从一旁又拎出酒罐就要倒酒。

秋香见状想要接过李三光手中的酒罐却被他一眼瞪了回去。

“我自己来就成，刘兄问娘子话呢，回答他。”

最后三个字已经变成了颇有威严的命令声，李三光到底也是大世家出来的子弟，言语中有种不容置疑的上位感。

秋香只好尴尬地缩回手，有些不安地至于双膝之上。

她实在没想到眼前之人居然真的是刘氏中人。

说实在的，作为没过门的媳妇，她终日锁在深闺里。只在一次元宵探亲中见过自己的未婚夫一面，没想到那一面就是最后一面。

虽然没过门，但该守得寡一天也少不了。这也让她更没有和刘家人来往，她只是知道她未婚夫有个弟弟，却不知道姓名和长相如何。

“家父受人谗言问斩，族中遭受牵连。

家族中男丁或流放或服劳役或一同问斩，女子小于豆蔻便问斩，其余则收入官坊充妓。”

刘适默然不语，沉默了片刻后聪慧的他想到了一些可怕的可能。

“那我大哥突兀的死……”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从秋香那面沉如水的样子里已经得到了答案。

秋香，没记错的真名叫做梅令雪，她父亲曾经是五品官，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而且属于位卑权重的那种，四品官都得低头。

李三光喝着酒，听着两人聊家事，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

“花魁娘子，你父亲是不是保守派官员？”

他把要说的话改成问句，并且咽下了后半句话——

你父亲大概成为了牺牲品，若说杀鸡给猴看的话，那你父亲就是那只被杀的鸡——

没那么重要，势力不大，但分量不轻，足以让保守派人人自危。

“公子知道？”秋香有些惊讶，她的不安加深了许多，这位李公子的名声她也知道，对方的家世自然也有所耳闻。

她并不笨，听李三光这么一问，自然也明白了许多——

当今朝堂上势力最大的，可是以王安石为首的变法派。

李三光没有答复她，喝了两口酒后接着说道：“再来一曲，花了这么多银子才弹一首也太没意思了。”

他显然不想多说，也不想让刘适与梅令雪继续多说。

这毕竟是人家的地盘，虽然看起来从人都站得远远的，但保不齐就有哪几个听力好的听墙根呢？

“那小女子便再献丑一曲。”秋香那张绝色容颜上挤出一个勉强的凄美苦笑，十指跳动间曲调已成。

虽然和琵琶女那种让乐天都潸然泪下的水准不同，但她起码把自己弹哭了。

一滴滴晶莹剔透的泪珠掉在琴弦上激起的水花别有一番悲凉。

而随着琴曲的继续，快速用力的弹奏也让梅令雪十指出血，血花与泪花的交相跳动形成了一曲独特的音符。

一曲奏毕，梅令雪已经十指殷红，她强行止住泪水，欠身说道：

“抱歉，小女子今日恐怕不能再奏了。”

“无妨无妨，陪咱哥俩喝酒！”李三光似乎又喝醉了，他对着外面等候的艺伎大吼一声：

“愣着干什么！不知道给花魁娘子端盆热水拿条皂巾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