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因果（1 / 2）

没有回到陆谨言的草屋，白了了随便挑了家山下的农舍便居住了下来。倒也并不担心他们会来寻找她，白了了明白，如果每个人心中有一杆秤，她绝不是最重的一枚砝码。

她摩挲着那枚扳指，手上暗自加大力度。

白玉扳指上裂痕炸裂，碎片上的云纹开始流动，随即变大，幻化成一片片活动的纱罩，开始自动幻化一些属于过去的回忆。

南冥历90年。那是清氲道人继承谷主之位的第一年，他记得，在冬雪覆盖整座山谷之后，来了一位意料之中的不速之客。

“道人。”一身麻衣的少年跪在大殿上，头低的紧，脊背却挺直着。

他身后以同样的姿势跪坐着另一位少女，少女未打理过的黄棕色长发垂落在实木地板上，清氲道人轻轻蹙眉。

“这是干什么？快请起。”他笑着，眼却直勾勾盯着少年和少女，两人依旧面色如常。

少年抬头望着他，开口道:“请清氲道人收小妹入四节谷。”

随后他便拍拍躲在身后的少女，那少女蓬头垢面的，只望了他一眼，便又怯生生地躲回哥哥的背后。清氲道人这才看出，这两位并没有比他的两个徒弟小上几岁，远比他想象的成熟多了。

“此事重大，司昕。纵使你救子虚一命，但我想报酬……早在一年前就支付了，不是吗？”清氲道人记得很清楚，第二天他就将在养病的小奴送了回去，还心善的送了些许金银和草药，妥善保管的话足够一个普通人度过一生。

名唤司昕的少年郑重的向清氲道人磕头，随后又抬起头，眼睛里溢满泪水。

“其实司昕并不为索求荣华富贵而来。”他将身后的少女推到清氲道人面前，“是小妹得了绝症……已没几年可活了。于是我就想……”

“就想来四节谷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有药草或医术抑制这种病症。”看着面前枯瘦的少女，清氲道人打断了司昕的话。

“为什么不去药卜司？回春堂的药师棠梨可是能解百病。我相信你去过了，因为无法医治对吗？”

“是。”

“四节谷是培养医师，不是培养神灵。”叹了口气，清氲道人继续说:“回春堂的药大多出自于四节谷，棠梨也是我师傅上一任谷主，能治的肯定早治了。天命不可违啊。”

司昕的身子抖了抖，但他依旧没有起身。

再看他身后的少女，病态般的脸色似乎更不好了，感觉下一秒就要倒下的姿态使清氲道人心中像是被扯了一下，他感觉自己似乎又变成了年少时候那个行侠仗义的少年。

从那天起，四节谷多了一位徒弟。

这是四节谷规则自成立以来不曾见过的，没有人知道清氲道人为何对司家兄妹网开一面，或许是因为少年时期的一腔热血没有被时间磨去，或许是因为对弱者的同情，总之，那位得了绝症的少女司佑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两位少年之间，与他们共同修习。

呃——

稍一愣神，白玉扳指的碎片从她手心滑落到地面上，碎成四瓣。

回过神来的白了了开始搜寻碎片，她知道，这枚扳指独特的能力使它即使沦为粉尘也能够重构。自己要做的，仅仅是收集碎片再拼凑罢了。

突然，半开的窗户后窜出一个黑色身影，像阵风似的卷走了最后一块碎片。

没有丝毫犹豫，白了了单手撑着窗棱跳了下去。在小巷的转角处，她似乎看到了一袭熟悉的红色衣角一闪而过。

“尚冬？”

“……是你？”

两人面对面怔住了。

在白了了面前，尚冬正慢条斯理的梳理着怀中打呼噜的黑猫，猫的嘴里，月光照射下的扳指碎片熠熠生辉。

烦人的猫。白了了心想，不情愿的伸出了手。“拿来。”

面前的男子显然也看到了猫嘴里衔着的东西，“这是师傅的扳指，怎么也不是你的吧？”尚冬笑了笑，把那枚碎片从猫的嘴里拿了出来，随后一弯腰，黑猫灵巧的从他的怀里逃走了。

“真不好意思，不行。”

那就没办法了。叹了口气，她准备伸手取出发簪。

“慢着。咱们可以做个交易。”尚冬望着白了了，那双丹凤眼仿佛摄人心魄。他摊开手，“这片扳指里面蕴藏的回忆是四节谷最深的秘密，你没有权限窥见……作为交易，我可以帮你完成一件事。”

“任何事情？”

“能力之内，在所不辞。”

放下了手中的发簪，白了了说道:“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帮我办事就算了。我只问一个问题——你和陆谨言什么关系？”

“合作关系。”怕面前的少女不信，尚冬特地幻化出一纸契约，“他委托我帮忙寻找并归还另一个梧桐树的［因］，而我需要他帮忙打探一个特殊情报。”

妖怪神仙的［因］是他们赖以生存和施展法术的本源，［本因］越强大，就代表能够改变的［结果］更多。白了了知道，人类是看不到［因果］的，除非它从妖怪身体中脱离。

商陆山周围百里能够让陆谨言在意的［因］，只能是山顶那棵不过千年的梧桐。

那棵梧桐树，怎么说也算陆谨言的“弟弟”吧？她沉思片刻，再抬头时眼中已少了戒备。

“那么……再也不见。”白了了转身离去，只留一个轻捷的白色背影。

身后的尚冬手里把玩着那枚扳指碎片，这件事情真是变得越来越好玩了，他想。

小镇的夜晚总是宁静的，但在水波之下，蕴含着汹涌的漩涡，一不小心就会被卷进去，尸骨无存。

当所有人家的灯光都熄灭之后，财主家院内却集满了拿着火把的百姓。他们脸上扭曲的神色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渗人。

在村民的中央，静默着一位披着斗篷的黑衣人。他没有举火把，宽大的斗篷完全把脸遮住，只是站在那里，向身旁的百姓打了个手势。

“同乡们！”黑衣人身旁一个穿着布衣的中年人站了出来，“我听闻一位云游道士说这商陆山顶有一个千年树妖，影响着咱们镇的气运，若有人将树的内核取出并献给这位先生，他便会保佑咱们镇顺风顺水。”

人群一阵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