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回首,满目疮痍(1 / 2)

“是师傅的气息……没错了……”白子虚抓住她戴扳指的手,细细摩擦。

那枚扳指继续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似在迎合师傅的抚摸,白了了感到拇指上一阵暖意。

“是他的扳指啊……”师傅说着看向白了了,“这是你从[界]中带回来的?”

“是。”白了了只是回答,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低着头只看膝上的素衣。

师傅向来只喜欢素色,无论是室内装横还是衣着,多亏她本身发色便白似雪,只是那对眸子,海蓝色却撒着点深绿,像林谷里的深潭上散落了几片枯叶,幽幽的像是能把人吸进去。师傅总是说这眼眸像她,可白了了倒是不明白这个“她”是谁。

师傅从不说,白了了能猜到三四分,估摸着是师傅心上人,只是拿她当代替品了。

白了了从不在意,如果不是师傅在那天收留自己,她怕是早就冻死在街头,或是被其余人类欺负至死。她很注重恩情,所以这几年来从不做使师傅苦恼的事,包括问题。

“师傅,这扳指我给你。”白了了终于想起正事,刚准备把扳指拿下来,却被白子虚制止了。

“不用,你戴着便是。”师傅的脸色回复了正常,“扶我出去坐坐。”

“是。”

白子虚就坐在医馆天井里,白了了打着把伞陪他坐在石凳上,说实在师傅并不是讨厌其余颜色,她看着那一树鲜活的腊梅发呆。

“在看梅?”师傅突然转头看着她,白了了也回头,刚好对上师傅那双被长睫毛覆盖的纯黑色眸子。师傅生的好看,在看到师傅第一眼的时候她就知道了,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但师傅总是对她十分关注。

大抵是无聊了,白了了想。“梅很好看。”她还是回答了一句。

“好看就折几枝养着。”师傅起身,拉起她的手,预要靠近最低的那枝条。

师傅从前可不是这样,他很喜欢养些花草,尤其是院里那蜡梅,平日里都是好生养着,却怜惜的不敢折几枝放进房里空着的瓷瓶里。

“不养着了吗?”她下意识的问,又捂住嘴,师傅最不喜欢问题了。

“折几枝不碍事,”师傅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了了喜欢便好。”

师傅这次叫她了了,声音是很轻的,像是怕她被吓跑,只是多了几分情,她自然没察觉。

“回去吧。”白了了望着师傅又要开始咳嗽,熟练的在师傅身侧升起一团狐火。“我煮了药。”

“咳咳——”师傅又笑了,今天师傅很不平常,不平常得使白了了有些怕了。师傅平日里不太笑,就算是有百姓道谢,他也只浅浅的牵起嘴角,眼里却是冷的,白了了看不清深处的感情。

兴许是醉了?师傅每天喝的药里面要多参一味黄酒,虽然剂量不多,但显然师傅的酒量不是很好。

看起来师傅还算清醒,白了了只好又去扶他。在碰上师的手时她才察觉问题,太凉了,不像正常人的体温。

虽然师傅经常咳嗽,但他的手也无这么冰冷过,就连常年修行冰雪之术的白了了也是一怔,随即就施法瞬移回了内室。

室内好歹生着炉火,白了了让师傅先躺着,自己便去找需要的药材。

冬麦,百合,陈皮……她抚着专置药材的格子,熟练的将药品挑拣出来,然后放进狐火中熬制,她太急了,没注意控制狐火的力度,差点勿了挥发药材最好药效的时间。

“师傅,好了。”白了了踉跄着将碗端过去,看着师傅一饮而尽后才松一口气,“师傅莫要吓我……”

“不妨事,咳咳——”师傅又咳着,“陪我一会吧,阿佑。”

阿佑?白了了挑眉,兴许是真糊涂了,错把自己当成心上人了。她正想去问师傅那阿佑是谁,却见师傅像是自嘲一般的喃喃着不可能是阿佑之类的话,便不再问了。说来也怪,白了了从不担心自己控制不了情绪的问题,从十一年前她被收养后就意识到这点了——她好像感受不到人的七情六欲。

虽说妖们的情感本就稀薄,但白了了根本不像妖的无情,她懂得报恩,只是感受不到情感。

妖的寿命很长,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前,她还不是白了了时,随着族群的白狐在山林里同另一些未化形的妖们抢夺地盘,她似乎天生就很特殊,不需要过多修行就能随意转换形态。所以自她从有记忆起族群里的白狐们就被称为[吾主]了。

在山里的时候,她随意扯一抹丝绸就织成披衣,足上腕间皆戴两铃铛,骑着白狐常常见些上山的猎户,日子久了,山下那些百姓也被传的玄乎,说是白狐娘娘会保佑一方平安,建那庙宇却搞的山中乌烟瘴气。

她本是不想管的,满打满算自己也才三百年修为,自是少的很,况且山神都未出手,她也不应对人类刀剑相向。

这座山山神叫陆谨言,虽然说是神仙,但也终究是小仙,并未起一个称号,只是幻化成一个中年人类,乐呵呵的叫个普通人的名字。她和陆谨言交情很好,经常去他的领地喝些小酒,只是因为近几年山中环境越来越差,陆谨言也不常巡山,每每想与他共饮一杯美酒,他也只是叹息着摸着白了了的头,净说些听不懂的话了。

她决定去找陆谨言确定关于清理山林的事,但已经将近一百多年没有见过他了,就又把自己的外貌改小了几岁,没成想却被碰巧上山的财主当成逃逸的奴隶抓了回去,狐之一族族长与山下的城主签订了契约,她没法伤害一个无辜的人类,而法术也不能幻化出食物,只好逃出街上,再商议回山的事。

被抓回去的时候是冬天,因为自己幻化的年龄实在太小,所以也有许多好心人会赏她半点吃食,好歹也撑到了见到师傅的那时。

这么想来,那时师傅的眼神,确实看起来复杂的很,根本不像是初见的样子,反而十分笃定。

白了了感觉很头疼,她一边给师傅喂着药一边控制着室内的温度,明明刚被师傅救回来的那个晚上她就恢复了些许灵力,但因为放不下师傅的身子她还是选择留在师傅身边,白了了给自己的期限是十年,可今年是第十一年了。

“了了,看着我,我想看看你的眼睛。”师傅挣扎着避开药勺,用冰凉的手抚上白了了的脸。白了了闭上了眼,她第一次抗拒了师傅。

白子虚的手抖了抖,旋即摸上了白了了耳边的秀发,他只是摩擦着发丝,低低的呻吟,然后又叹息一声。

“了了,我一直希望你能……活成自己。”他很愧疚,“不过我却一直把你当成她,不……我们都一直把你当成她。”

哦,白了了回答,她无心知道原因,但今日或许是他们最后的见面时间了。她想到了陆谨言,妖的寿命通常很长,十余年的岁月不过弹指一挥间,兴许品茶饮酒这十年就过去了,白了了今日却想见见这位老友,她有些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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