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奶奶（1 / 2）

爬完狭窄封闭的楼梯道，来到二楼阳台，这里共三家人，左边单独一家，右边住着隔壁和何天明家。走过常年锁着的隔壁邻居，迎着奶奶满面皱褶的笑脸，几十年后的何天明，重新走进这间家门。

进门左手就是阳台，靠着门边一个方形水泥池，平时存水用的，右手边是厨房连着厕所，狭小而偪仄。走几步就进入客厅，迎面一个巨大的组合柜占据大半个墙壁，只在最靠里，留出一张奶奶睡觉的单人床，内里一间是父母在家时的卧室，而何天明从转来钢城伊始，一直就睡在客厅这面的长凉椅上，从初中睡到大学毕业，而后，父母才在总局重新买了房。

何天明嘴中问候奶奶：“最近身体还好吧！”一边从靠窗书桌的抽屉里熟练地翻找出钥匙，耳中听着奶奶讲述，杨叔叔几天前才给她检查过的身体情形，何天明矮身打开组合柜左下角的小书柜，将书包整个塞入，并重新上锁。心里随即想起，杨叔叔算是奶奶娘家远房子侄，在处里卫生所上班，与父亲也有几十年交情，父亲外出工作后，将奶奶托付给了他，平时偶尔上门帮奶奶检查下身体，干些重活，急事则打电话通知。至于何天明，其父则要求，每个假期必须回家，看望奶奶。

起身后瞧见奶奶张罗着准备炒菜，何天明就说道：“奶奶你炒了菜先吃吧，我得先去澡堂洗个澡！”

“啊？”奶奶闻言，立马拉下炒锅的电闸，问道：“就不能吃完饭再去洗吗？只我自己在家时，一天四顿，现在又不怎么饿。”

何天明从衣柜里翻出干净衣服，回复奶奶道：“今天周末，去晚了的话，整个澡堂水里都是煤灰，而且刚吃完饭就洗澡，对肠胃也会不好，您以后也别这样。”

“好吧，那就等你回来再炒！”说罢，奶奶只能放下手中菜篮，里面有准备下锅的莲花白，重新坐回窗前，开始了念念有词。这也是从爷爷上山当土匪时，就形成的习惯。后来凡是家里人不在身边，奶奶就开始求诸佛保佑。而何天明能重生，也不知是否诸佛显灵。

拎着干净衣裳和洗浴用品出了小区，何天明重新穿过喧闹的操场，下到运煤路边上的综合楼底层，这里就是局第四处的公共澡堂，排队递上父亲在家时预买的澡票，接过一把存衣柜钥匙进入澡堂。

澡堂外是两间隔着走廊门对门的更衣室，里面各自靠墙，竖着两排存放衣物的小方木柜，何天明凭着钥匙上的编号，找到一个表面有些脏的打开，先伸手进去摸了摸柜子下面，没见着黑灰，应该是刚有人用过，遂将身上以及换洗的衣物一起存入其间，拿起洗浴用品进入里间浴室。

因为是八角楼最底层，整个浴室也呈八角形，外圈靠墙竖着一排排弯头水管当淋浴，冷热自己调，中间一个大型浴池分成两格，大的水浅，坐着只到胸部，小的水深，蹲着能没过脖子。

靠着池子边的长凳上，站着一位搓澡师傅，正俯身卖力在一位有纹身的大哥背上狠狠搓着。何天明瞧了眼大哥那满面络腮胡的脸，年纪轻轻长相拉风，是个小区里有印象的，叫李刚，好像是初二时，比自己高一届的师兄，现在应该在隔壁太平矿读高中，不过，这位大佬在这片也没啥威风，在学校里抢了本小区的人，经常被对方带着家长堵门，然后这哥们就会被自家老爹吊起来抽，只能经常跟隔壁矿区子弟干。

发现大池子里的水果然开始发黑，何天明只得在小池里泡了泡，又在水龙头下打上肥皂冲了冲，随后换上一身干净衣服回家，将脏衣物放进小单缸洗衣机开搅后，来到阳台，合上炒锅电闸开始炒菜。饭是奶奶早就在电炒锅里，用饭盆蒸煮好了的，等何天明一份油渣莲白炒好，正烧着酸菜粉丝汤时，就听到楼下传来初中好友许海的叫唤声。

许海：“天明！何天明！”

何天明探出上身，望着楼下矮壮紧实的许海，问道：“你吃饭了吗？有啥事？”

许海尽力仰着脖子，努力从眼镜片后看着阳台上冒出的身影，回道：“吃了，一会去峰子那聚聚呗！”

“行！”何天明回道：“我得先吃饭，你先去吧！”

许海叮嘱：“那你一定来，我还有事拜托！”说罢，就去了刘峰家。

将饭菜摆放在在凉椅前的长木几上，何天明打开组合柜上的长虹牌电视，与奶奶一起，就着已快结束的新闻联播，大口吃完晚饭。

收拾好餐具后，何天明又将洗衣机里的衣物，清洗完并晾好，再给奶奶打了声招呼，下楼去往家属楼外的平房区。这里属于局第四处外围职工家属区，而何天明初中时的另一位好友刘峰，就住这里。

敲开小区路边的一间杂物间，这里就是刘峰的个人房间。一块铺在砖头上的长木板，靠墙竖躺着当床，刚好整个房间长度，正面窗下勉横挤着一张书桌，床对面裸砖墙上，插着几根木条，架着一块条形木板当书架，上面放着初中各种书本。只几平米的房间，同时挤入三个人，立马显得有些狭小。

何天明入内先给坐在床板上的刘峰打了声招呼，白净脸上带着眼镜，虽然显得有些文静，但衬衣下紧绷的肌肉，让其整个身躯都显得很有劲，从初一刚认识起，刘峰就能在每天早上五点半，叫醒何天明和许海跑步。这是个打小就显得沉稳自律，懂得自己要什么的狠人。

而坐在房间里唯一椅子上的许海，却又是另一种性格，北方人，性格热情，会来事，算是学校里，混得比较开的一类学生，就是成绩不怎样。

何天明也是来刚来钢城时，各种不适应，被热情的许海拉着，与刘峰结识的。因为同是一个家属区，这关系自然要比林扬与黄文义近些。

同刘峰一样坐床板上后，何天明看了许海一眼，朝其摆摆头，问刘峰：“这怎么还喝上了？你给上的酒？”

刘峰露着门牙笑道：“这小子一到我家，就问我爸要酒喝，刚好我妈卖的卤菜还剩点，呐~”指了指书桌上的酒碗：“我爸随手就给他倒了半碗，他自己喝的泡酒！”

何天明往书桌上瞧了瞧，一小碟卤菜拼盘，基本没动，半碗淡黄色药酒，已去了小半，而许海坐椅子上低着头，显然是喝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