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手谈之败(1 / 2)

巳时五刻。

虽仍至冬时,却好似忽如一夜春风来般,村镇上的雪已然尽数融化,比起清晨那透若骨的冷寒,如今周泽已无润湿寒意,反而略有些温煦曦曦,往来街道巷子也多了生气,各家各户也都出来走走,孩童也玩闹欢快起来。

一家茶摊,一棵老柳树下,一座老石墩前,两位棋手手谈论道对坐立,石墩上上下纵横勾勒十八线,照寻常棋盘十九道少之一道也真惊奇的很啊,这两位手谈者中一人为刘老汉,另一人倒有些仙风道骨清风儒气息,三缕长髯须立,一身素朴青衣,两眼眸温和,不过中年不惑样,发簪盘发鼎云霄,似是修道练气之人,甚为不凡。

这位外看来不惑样的中年先生名叫张药衣,是位医者,在镇上有个药铺,他是村镇上公认的第一大夫,名头着实响亮,一时无量。

现实情况是整个石河村镇就他一家药铺。

且村镇里就他一位大夫……

这石河村镇其实是前村后镇形式坐落于此,原本依照着村落往后延伸,以此为雏形渐渐形成了一座小镇,起初是村里有些人在外面挣了大钱回来建了几处房子,开荒了不少地,后来又是来了不少外来户在此,花了不少银子置地铺路建宅,花这些银子的就是五大户为首的外来户,这胡家一走,现在就是四大户。

素朴白衣张药衣手指捻着白子而落,啪嗒声下,随后摸着下巴道:“没想到刘老棋艺大涨啊?在下这一来二去都被您老吃了好几子了。”

“哼哼……”刘老汉闷哼了两下后,咧了咧嘴,“你小子别恭维说好话了,就说了也没用,该被吃子还得被吃,求饶都没用,嘿嘿!”

说着刘老汉以蛮横不讲理的霸道气势拿着棋子就往棋盘上砸,看得对面的白衣中年人一阵嘴角抽搐,对方棋艺他认可,甚至可以说是佩服,但对方下棋的方式豪迈至极,有些接受不了,他也相当很郁闷,这刘老汉不过是个武夫,棋道造诣咋就这么高?还真是老天爷赏饭吃,不过要是改改这气势就好了,知道你是个武者,难道武者下棋也需要这么猛?

张药衣撇着嘴无言以对。

他瞥了眼棋盘,然后以无赖似的方式打乱了石墩棋盘上棋子,看得刘老汉目瞪口呆,随后指着张药衣不知道该说什么,憋通红了脸,也只憋出了一个“好”字。

刘老汉幽怨似嫠妇,看的张药衣一阵激灵,但张药衣只是倾斜望天不知在打量什么,看到他这样,刘老汉那暴脾气竟然掩声熄鼓起来,默默地将棋盘上散乱无序的棋子拿下,张药衣也有些怔神,刘老汉伸手示意他先下,张药衣微眯着眼,随后释然一笑,持着白子先行。

这中土九州的手谈棋道一般是黑子先行,只是这两人下棋从来都没有什么规矩而言,张药衣始终持白子,老刘头起始自终也惯用黑子,最初下棋时,老刘头手中搓泥着黑子说“长者赐不可辞”,张药衣只是淡淡说声“滚”,真要说实话他们其实岁数是相差无几的。

张药衣一子落下,当中天元。

看到这一幕的刘老汉长嗯一声,讥笑嘲讽道:“呦?下这里?是不是听那些焉了吧唧的家伙瞎叫唤,说下天元有天子之象,紫薇气运?都是骗人的,要是这么论道起来,宫廷里那些腌臜无根的宦官下两把不也能坐皇帝老子的位了!哈哈哈,都是谣言罢了。”

刘老汉跟着下了一子,不过这回没有那般霸气凛然的下法了。

张药衣平淡道:“那又如何?只是下棋,想这么多干什么?况乎谣言至于智者,与己无关何操那心。”

“酸文儒墨,老子他么听不懂你在狗叫什么。”刘老汉冷声道,只是他有些话并没有说出来,你不想并不代表别人这么想,毕竟事情一旦开头就如泄江湖,止也止不住。

至于最后“谣言止于智者”那句话,刘老汉反而心底暗自摇头,甚至想要嘲讽上几句,只不过他临到嘴口只是张了张嘴,终是没说什么。

张药衣没跟着再下棋,反而乐有津味地环视四周望着百家居欢乐,轻眯着眼睛道:“老刘你该清楚,也是该明白的……”

刘老汉默然不语。

张药衣捻着白子继续下,碎碎念叨着:“不过这胡家搬走了,你该舒坦口气了,但居安思危还是有的,哪怕现在情况还不是很乐观,但总归还算是好的,还没到最坏的时候,不是吗?”

刘老汉皱褶眉有些咄咄逼人不领情道:“关你毛事,你也不过是个外来人,是福是祸跟你个江湖郎中有什么关系?别没事找事,趁早滚蛋,免得自己惹的一身腥。”

“呵呵……”张药衣轻笑两句,也不生气,自嘲道:“都说医者父母心,其实……我没那么大魄力,大医济世……我谈不上,小医救人还可以试试,说着说着,其实与其说心软和心善,不如归根结底说自己手欠吧。”

刘老汉长舒一口气,摇头气笑道:“难得糊涂,难得糊涂啊!”

不知说自己还是说对面的这位医者,倒也有趣的很啊!

张药衣两袖开怀,闭着眼似是享受日光暖意,嘴上说道:“还是这里好啊!说到这一点,你着实该感谢一下那些外来户,没有他们,这里早就被附近的修道宗门给发觉了,离这最近的祁云峰就会大把大把的来收弟子,说不准直接将这里改造成为他们修炼地了,虽说那样这里同样过得不错,但总失去了些味道……”

“嗯,这么说起这来倒想起来一件事,我曾经走出大源,离开中土九州,一路往南行,渡过南海到达南方那所陆地,南陆境内有多国,非之中土天朝上国乃一国之政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其中有南陆南属之地有一国为涼,这大涼国主萧彦尊佛重禅,其境内各郡县以禅院寺庙居多,少有见的道观道人,听说萧彦痴迷到要舍去皇位要去西方佛宗修行,这自然是不可能的,但他尊佛宗为国教,一日三餐皆食素。”

刘老汉闻此噗嗤一笑,可笑着笑着变得苦涩起来,嗤笑以转换悲苦于一张脸上,就算是戏台上伶人变脸杂耍者都不如他,就算有,也是难得一见……

如果俯身以望观棋局,就会发现这些黑白棋子所排列之规格与小镇上坐落着的家家户户方位完全相似,而若是润心通灵者仔细端详,就会发现这些棋子上竖立着根根萦萦透明丝线,那线不知通向何处……

就在二人处于微妙气氛时,一道黑影笼盖住了两人,两人都不禁自觉地回神望向来人,只见一位尘生浮世的年轻道人笑语嫣然地看着他们,他们愣神错愕,不知这位近月而来的外乡道人究竟意欲何为,其实到这里的修士或多或少都是境界修为极高者,或许他们本身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来此,好像有种扑朔迷离的感觉吸引着踏进此方天地范围内的一切生灵。

刘老汉似欲昏睡打瞌,直接仰躺在身后竹节躺椅上,张药衣知性礼数,站起身来拱手作揖道:“原是纯阳道长啊,不知道长所为何事?也想来陪我们下两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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