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有万象,人有失常(1 / 2)

按时辰来算此时不过是申时,但如今却是乌云密布,煞是晦暗不过瞬间,黑云翻墨压天地,似是打翻了墨盘染了苍穹、墨了九霄,天幕墨帘似凝碧。

刚出村口行走在长春河桥廊上的老夫子突然停下脚步,猛地抬起头望向空中,此刻密云如地龙翻滚,老夫子眯眼成缝犹似惺忪朦胧,好似仰望直透九重霄,满脸凝重意,可下刻竟噗嗤笑出声来,随后毫无顾忌大口猖笑起来:“好!好!好!好一个道门真修!真是让人爽快啊!真他娘解气啊!”

这位人世间大儒竟然如此市井儿郎态,连叫三声“好”字,足见他此刻心情愉悦,竟一时间体会到那位诗酒剑三绝的谪仙人所言之心境,自不禁大笑道:“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悠悠话语震颤山水而荡白雪皑皑,之后大步流星朝天阙,脚步苍劲有力,使得脚下那青苔石桥略微有些颤抖,得亏他身影不过一闪而过,这座不亚于千年古迹的老桥也终安然无恙。

另一边在河边沿岸上垂钓的中年男子难得一见地也抬起头望向天空,斗笠之下,那双锋芒堪比剑气双眼似含有赞赏,如古磨般不变的脸上也有一丝笑意,虽未开口,但其意已表。

中年男子回过神来,他身上突然幽幽氤光浮鎏闪,手上那根万年不动的竹竿夜抖动了两下,但这也只有一瞬间,很短很短,甚至可忽略不计,随后就回归寻常,而中年男子又继续垂钓起来。

轰隆!轰隆隆!

天公甚作美,闷雷轰鸣霹雳炸响,声如浩瀚似犹金鼓擂鸣,钟吕震耳,一道碗口粗大小的闪电划破长空劈闪至中年男子一侧的巨石,巨石登时四分五裂崩炸开来,化万千细碎石砾射向四散八方,尤以坐在一旁的中年男子最为显眼,密密麻麻如筛子般石子打向他,只是未及其三尺身前便被一股无名之力阻隔而悬空静止不动,顷刻间又化为齑粉消散殆尽。

原本那青峦巨石着实不小,宽则三四丈,高约莫五六尺,青苔覆盖足显久受日月精华所照,风吹雨打就经历了,最终未能躲过这道天雷,哪怕这是场无妄之灾,可惜了喽,其地十几步范围内一片焦土,一道沟壑纵横于大地之上,这下子大略连渣都不剩了。

那中年男子纹丝不动,真的诠释了“雷打不动”之词,依旧风轻云淡地垂钓风云,当真一副高人风范,有山川隐士之态。

殊然不知斗笠之下,那垂钓之人嘴角微搐,斗笠又是低了三分,恐是心中在叫唤几何,自己想略微出手协助一番,结果直接来了个九天霹雳。

但这还没完,中年男子云肩所披蓑笠尽然散去,如鹅毛轻羽绒颓然片片落,露出来其下身衣,着一袭黑云锦锻袍,狷冥玄槲体,腰上系绑着鳕色青莲缎腰纹丝带,两袖云肩獸鹜盘,只唯剩头顶所戴那帽斗笠孤占一方席地。

虽戴着斗笠,可也看出这中年男子也是一愣,怔神许久才得回神,当下摇头苦笑不已,心中不禁感叹道:“这道人真是……不识好人心啊!”

而此时在村镇里。

余府作为这石河村镇有名大户坐落于镇西头,做的是皮货生意,听说山下人十分欢喜这些物件,村镇上有名的猎户或是年轻体壮的后生几乎都被他们垄断,村镇里不少人都羡慕不已,因为跟着余家作工每年不仅能领个约莫十两银子,年末还能领个皮草护垫之类,拿回家里做件厚衣衫来过冬那真是暖和极了。

其实仔细瞧来就可以知道这余府恰是吕纯阳夺取气运生机的几家富户之一。

这雕有“余府”二字的古木篆纹庭梁所作牌匾上有道清晰可见都一道缝隙裂纹,不过蚁宽些长度,但确实是实实在在的存在,别小看这纹缝瑕疵,照世俗造工来讲原先得个百八十两白银价格,这下子削去一半价值不止,巍峨大气之势因这点瑕疵约有漏气之感,纵然字体铁画银钩势大磅礴,此刻倒有些载不配体之意。

余府大门紧闭不止,外无下人把门看守,门上铺首作狮虎衔环镶门关,过门而望,院落清如净,只有几个伙计丫鬟在堂院内清扫除雪,说来不亏是大户员外之家,这些丫鬟长得个个丰脯环臀,腮红鹅脂荔,挑眼修眉凝露肌锁骨,钗袄环裙锦镂衣,粉面桃花朵朵开,仅这一身行头妥不了几两银子哩。

那些伙计也都看着非比寻常,并非这石河村镇人士,听说这些人是十几年前跟着余家来的外乡人士,说是伙计实则武奴,都有着一身武艺傍身,不信?那你看看这一个个五大腰粗,虬武紧胸膛,百斤石礅在其手上也不过玩物,使得一身好劲力。

遡木缘堂,正朝那堂庭望去,只见其上央中摆放供奉着方孔玉盘,墙壁上挂着的是那蕴含文道书意的《听风贴》,书画成风,唯听以辨儒风,听说此物能乐音相媲美的字画,静下心来可以悠悠听风曲,乃书法大家黄暠庭传世之绝作,但不知这一副是真是假,但是不容作假的是那醇正浩然般的气息,浩正垠如星海银河璀璨。

暂不论那些瓷陶玉石等物,单论这房屋之建设来讲,也是不输玉山外都城豪华住宅,仅凭风格独特看样子也非是寻常员外富户,就这条件在都城富甲一方也是妥妥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种山村沟沟里,正如那文达先生纪筠《灵徽草堂记》所言写道:“物之反常者为妖。”其俗言如今于人间红尘广为乐道,人们不都常说:“事出无常必有妖。”

纪筠之所言在修行人耳中是一回事,在尘世老百姓耳中却也成了另一意思而实为人津津乐道,可也不失人们为之高兴。

后院内,则幽幽庭林阁,院中已被尽扫门庭雪,在这庭院凉亭中坐着两个人,一大一小两相坐,对弈手谈问棋道,长者为中年不惑样,双眼絮如水,凝眸沉如渊,盘发缭绕似鸿儒,一身锦绣淡紫衫,袖袍点点缀缀纹铭篆,绣镂灵丝绸缎布,食中两指捻黑子,一子落下,大有并吞凌云举。

年少者,及冠以成而正衣冠,身袭白衣雪莲服,丰神俊逸儒息缠,面如青君小郎君,双眼有灵犀,束发天眉,倒也有几分书生意,捏捻着白棋稍显有些举棋不定,虽有愁思眉展之意,却无半点儿表露,絮如春风拂,古尘亦不变。

“尘儿,还不落子,更待何时啊!”此刻年长的中年儒者淡淡开口道。

年轻书生闻此不以为然,反而莞尔笑道:“二叔,岂不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急什么,况且……您怎么知道小侄就没下呢?”

中年儒者一愣,瞅了眼棋盘后摇头笑道:“好你个臭小子,给你二叔下套啊!?人笑鬼大的很啊!”

论棋以局,请君入瓮,是自己输了,对此中年儒者飒然一笑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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