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红尘事,红尘人(2 / 2)

门外雪压败柳,方塘冰结化滑镜,各自屋檐之下长垂冰冻筋,飒飒风寒凝霜结,各家吃完饭的孩童都出来玩耍,打雪仗,堆雪人,你追我赶欢快至极。

这庄镇人户可不少,数百户落地人家居住于此,拢陇查查算起来可有个几千号人家,已然着实不少了,其中大多都是老实巴交的农家汉子,算不上什么贫苦可也谈不上富裕,一日三餐温饱倒能解决,其中也不乏家底丰厚、殷实有财的富户人家,也都是乡里乡外有名的大财主、富家员外。

在这村央处有个茶馆,坐落于一棵两人环抱粗臂状的大柳树下,说是茶馆,不过是胡乱盖起来的茶棚,用个木棍套个帆布上书写道:“茶馆”二字,说不怕笑话的话,周围街邻都笑着说虎爬狗扯,还挺那回事的。

这“茶馆”的主人是位老汉,本家姓刘,如今都叫他刘老汉,听说年轻时候也是这村里的风流人物,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俊后生,有不少人给他介绍婆媳,结果着刘老汉心比天高,自认为自己乃书上话剧里的角儿,应该在更大的舞台让自己展示,就这小小山村坳里,懒腰都伸不开,还想舒展手脚,扯淡呢不是?

听说这刘老汉走的那天,听说不少为之倾心的姑娘都啜泣低哭,那真是可以算得上是泪流满面都不算不上词,痛彻心扉那都不叫痛,就这么说吧,那年几日半夜三更全村都睡不着,顶着个黑眼圈听一声声勾勒出来无糅杂韵味而自成一曲的天籁。

不过再回来时,也就那样了,归来已是雪白花峰发,山羊落脚胡,不过仔细瞧来也别有番“韵味”不是,也深受如今老太太欢迎。

咯吱!咿呀!

随着门扉开门响处,这刘老汉从自家茶馆里出来,面色红润光茹泽,头顶羊裘帽,身着一袭素衫,脚踏蒲鞋,阳光透到他脸上,许是太过刺眼而只得眯睎着眼,手遮掩着额眉,迎面而来一群顽童,各个两条小腿蹬蹬跑,真生怕一个不小心给他们栽倒雪窝里。

刘老汉看着这些孩子笑了笑,他知道这些孩子来这里是听他讲故事的,在外遍走南闯北几十年,这村子里恐怕没几个比他知道的更广的人了,村镇里的小孩都喜欢听他说讲。

老汉抬起头来,也看到了勤劳能干的老赵头,自是打了声招呼,“赵头!又赶去来自己力巴活计来了?!”

“那不得你的嘞!活的自在,就差个给你做莜麦面的婆娘陪你了嘞!”老赵头杵着器具朝着刘老汉吆喝着说道。

刘老汉轻轻摇了摇头。

随后招呼着这帮孩子聚拢在一旁讲起故事来,给吕纯阳送刚出炉絮雪花白馒头的小安子也在其中,满眼希翼色。

雪漫苍山不见梅,此刻倒有些许温意,寒风凛冽春意融……

远处看去这庄村四周环山前过流河,从风水师眼中说来的“山主人丁水主财”来讲这就是峰峦缠脉风水绕,其格局乃是前朝朱雀、后靠玄武、左右抱穴鼎宝地;自然各家有各家的看法,按照道家玄门相术来看,此地氤氲气运灌顶,可谓得天独厚之说。

气运一说听着虚无缥缈,云之有云,可却真实存在,帝王龙气,国运兴衰,武运修为等等息息相关,只能统筹为这一词。

在这村沿长春河边上坐着一个钓鱼客,这位非是老叟渔翁,反而是位中年男子,身披一袭蓑笠,戴这顶斗笠,手里拿着根竹竿钓鱼,上面只是系着一线细丝作为鱼线,先不说在这冰天雪地里能不能钓得上来鱼儿,就这般简陋行状恐怕也就钓个水花,自立呆坐也就等个寂寞吧。

巍然不动的他似乎感应到什么,抬起头来露出他的面目,明眸沉水浩如深渊,短须留髯斌若魁,双眼闪过一丝厉色,皱瘪了下眉毛后,但他缄默不言,停了片刻后便又回归原样,低着头手拿竹竿继续钓鱼。

在他不远处有个少年翻卷起裤腿,他手持这自制的竹叉正摸索着寻鱼找虾,说也奇怪,多年来这条长春河就从来没有冰渣横流、冻砾结面过,这条河长年累月地奔腾不息,养活了这河流上下不知多少城镇村庄。

这少年说不上英姿绰约翩翩小郎君之样,却也很耐人看,肤色偏古铜,从身上缝缝补补的几处补块可以看出他并不是十分殷实,的确,照理来说一般人也不会在这大冷天的捕鱼。

少年本姓周,名百岁,土生土长的石河村镇人氏,自幼父母双亡,周百岁其实也不太清楚,他是听着村长爷爷说的,自己母亲因难产在生下自己后就撒手人寰,自己那从来都素未蒙面的爹听说是去当兵,那时胡人南下进犯大浒,朝廷扩招兵马诏令九州各地官府衙门征收兵卒,他爹就遵朝廷号令入伍。

这一去就是十几年,北方叛乱都平了,听说朝廷里的一位大将军直接打穿了那些北方胡人王庭牙帐,让西北及西域诸国臣服,听说足足有百国之数,也不知道是不是夸大其谈,但朝廷颁发的告示上是这么说的,听说西域各国臣服先帝为“天可汗”,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当时还大赦天下了,现如今却是换了日月照临天。

可是周百岁之父却从来都没回来,不知何时有人说他爹死在战场上了,连尸骨都没寻得到,说着说着整个村里也就传开了,好像事实就是如此了。

也就前几年,照顾他视之如亲孙的村长也走了,只剩下孤身一人的周百岁,其名也是村长取的,意欲也很简单,百岁百岁,长命百岁。

这般晌午,人们早已吃了午膳,可周百岁却没有,甚至此刻可以说世饥肠辘辘,吞咽着唾沫口水,只求希望缓压下肚腹咕叫之声,他只能冒着大寒来这河中捕食,小脸此刻冻的通红,连带着两耳似烈火炙烤般的烙铁镶嵌在头颅两侧。

周百岁自然也注意到了垂钓的中年男子,倒也不奇怪,在他印象里,这人十分古怪,一年四季,春去秋来都坐在这里拿着根竹竿垂钓,但从来没钓起一条鱼而来,也不知道他在钓什么。

周百岁离这垂钓之人远远的,他嘴角微微蠕动,似是想说些什么,但还是忍住憋闷在心底,淌在冰寒彻骨河中两腿也不自觉地往后挪移两步。

少年凝目焯水,继续起来自己的活当起来,手持着那柄自制的鱼叉,此时眼中明光一现,猛地往下一插,一条肥硕鳕鲢鱼出现赫然出现在鱼叉上,周百岁满是欢喜,一个激动跳起身来,荡起来阵阵涟漪。

周百岁立刻不好意思地朝着那垂钓中年腼腆一笑,可那人纹丝不动,似乎从来没注意到周百岁一样。

随后周百岁不动声色地离开河流,只是动作有些蹑手蹑脚。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也许怕只是巧合,这周百岁捕鱼的地方正巧在中年男子垂钓的长春河下游。

待到那少年离去,那垂钓中年男子斗笠之下撇出一道目光来,随后又很快遮掩下去,好似无事,继续他的垂钓……

好像一切都与他无关,似乎好像就与他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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