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杏雨(2 / 2)

被压低的剑尖因为前冲的惯性,还是直直地抵进了柳红月的胸膛,那身影于空中灵动翻滚,不知怎地就一掌拍到了李秋吟的肩上,使得其握着啐饮了一口胸膛血的剑退撞到了其身后的树干上。

胸膛上已经流出血液,但神经却还麻痹着的柳红月丝毫不感觉到疼痛。

那人儿缓缓落在二人之间背对李秋吟,像是楚河汉界的分水岭,挺拔得叫谁也不敢乱了规矩。

“你是何人?可是要多管闲事?”李秋吟最先开口,可身体却实诚地靠在树干上,不敢轻易上前,亦不敢贸然出手。

那人儿不知是不是听不见李秋吟的问话,只出神地仰目注视着将自己扇下来的树冠,眼神仿佛是在与将他抛下的杏树交流,让人不禁好奇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薄云随风淡去,月色依旧冷白明亮。

柳红月望着落在自己跟前,穿着一身浅绿色锦衣的挺拔身影,林间蹿动的风拨动着他的千千垂丝与轻盈发带。

“你好大的胆子。”

沉吟片刻,那人突然开口道,不知是对李秋吟,柳红月,又或是其他什么察觉不到的存在。

“什么?”打量着他的背影,猜测他是何来头的李秋吟闻声发问。

树冠微微摆动,发出稀稀疏疏的声响,此刻林间却察觉不到一丝风起。声响平息后,那人才看了看盯着自己的柳红月,随后又缓缓转身望向李秋吟。

望着转向自己的这张脸,李秋吟久久没有缓过神来:他究竟是什么人?不......或许他本就不是人,这污浊的凡世里可生不出开在月中的清冷白玫。

那人回头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后,捂着渗血的胸口的柳红月,又看向李秋吟,轻声问:“你可是要杀她?”其轻言后停顿了片刻,不待李秋吟开口回复,又轻轻道:“你们的恩怨我并不好奇,自是不会干涉,不过此刻你们得去别处了,你可愿意?”

他的声音低沉中带有无尽的诱惑,让人不在意他说了什么,只希望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装在静瓶里的靡靡之音,在只属于自己的地方永无止境地回荡。

李秋吟注视着眼前的面孔,嘴唇微微张开,却无法发声对其开出的条件做出答复。见李秋吟不做回复,那人便轻移几步,离开了分隔其与柳红月的那条分界线。他静静地站在一侧,就像这一小方土地上的主人那般,等着会搅了此处安宁的不速之客离开。

柳红月侧目看向那人影,此刻背对明月的他已完全埋入夜色中,除了挺拔的身姿轮廓,完全看不清他的五官神态。

倚靠在树干上的李秋吟微微挪动一步,让后背的重心更加均匀的分布,以减少小腿上承载的重量,使自己的重心垂直于脚下的泥地。随着身姿的调整,她也瞥了眼慢慢将垂在身侧的右手向后弯曲环抱住树干的柳红月,又侧目望向夜色中的轮廓,“若我不愿离去,不知公子又当如何?”

那人瞥了眼柳红月,又望向开始摇晃的树冠:你听听,她若沦为堕魂被噬,又与我何干?

柳红月不知自己为何会环紧树干,只觉心间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告诉自己,唯有如此,兴许才能让自己今夜逃过一劫。

李秋吟慢慢握紧紫雀,掌心渗出的汗液像是肌肤与剑柄间涂抹上的一层油膜,越来越使握紧的感觉变得不那么的真切:这人好生奇怪,他究竟是什么?他身上那股让人莫名感到恐惧,又忍不住想要去靠近献祭出自己的气息......是凡人应有的东西吗?

就在李秋吟思量时,那人侧目看向她,面无表情地道:“那这次便干净利落些,如此她会对你给的慈悲,心怀感激。”

那人轻描淡写的话语让李秋吟心头一颤,胸腔里慢慢憋着一股无法平息的怨气:干净利落些......为何要干净利落?你可知我为了让自己能走到这一刻,我可是日日于脑中重复上百种折磨她的酷刑......此刻你却让我给她个干净利落些,凭什么?凭什么?

感受着李秋吟的怨,剑身上的群鸟开始呱噪,眼中慢慢流淌出鲜红的泪珠,声声入耳,皆是替之不平的那句:凭什么......

“我能给她的慈悲,便是将她砍成一百三十八块。”

李秋吟咬牙道,挥着手中的紫雀左一下右一下,犹如其的傀儡般。在几个挥舞的动作过后,她变得双目湿红,满头垂至腰间的青丝渐渐褪为银白,就连她的身影亦在月下仿似透明的鬼魅。

柳红月望着李秋吟这不似人的模样,她只觉自己正被万吨巨石压着,莫说挪动,就连呼吸都被扼制。

那人瞥了眼树下已呆若木鸡的柳红月,又望向被手中紫雀慢慢吞噬,变得如幻影般轻盈,倚着树干缓缓上浮的李秋吟。

就在李秋吟挥出上百只狰狞的尖嘴铁鸟奔向若花伞的树下时,那人左手双指横于胸前,右手双指于左手双指指腹画纹结阵念出缚咒,“吾魂入阵,秽秽归尘,”接着,他双手指尖扣紧向外一推,满树杏花纷纷离枝,化作一条花瓣巨龙吞噬掉所有奔向柳红月的铁鸟,直冲李秋吟,又听他轻道一声“缚”,巨龙便将其紧紧缠住拽向地面。

被巨龙缠跪于地上的李秋吟,怒目投向缓缓行至自己跟前的人影,咬牙问:“你究竟是何人?”

那人眉眼低垂,面若白霜冷声道:“焚王塔三十三世魂司,白音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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