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姑苏城外(二)(1 / 1)

张怀礼推开会客舱大门时,发现郭超然早已身处舱内。于是他对着郭超然礼貌地笑了笑,说道:“看来还是梦洁比我早到啊。”郭超然礼貌地回了一个微笑,开门见山的说:“张大人考虑好我提前下船的策略了吗?”

张怀礼点了点头,沉思了向郭超然问道:“梦洁,如果在淮安下船的话,你准备从哪里查起?”郭超然从身上掏出一封信件,递给张怀礼。说道:“这是六合知县杨树成昨天派人给我送来的,张大人先看看吧。”

张怀礼看着信件,信封上赫然印着兵部八百里加急的勘合。张怀礼在心中暗暗想道,杨树成怎么也有递送八百里加急的权限,难道这勘合是信到手后郭超然加盖的?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郭超然的兵部勘合是苏阁老给的,这么说他是在暗示信里的内容也是苏阁老的意思?张怀礼心中虽思绪万千,但脸上仍保持平静的看完了这封信。

张怀礼将信纸折好,从新放回了信封。看着郭超然说道:“你是在怀疑出口棉布的棉庄也同时倒卖军火?”郭超然点了点头,缓缓地说道:“这只是一种猜测,一个调查的方向。”说罢,郭超然端起桌上的茶杯,观察者张怀礼的表情。

张怀礼还在思考,查棉庄这件事情太大了。南直隶的棉庄有些都是通了天的,一旦开始清查最后又投鼠忌器不了了之,这种结果绝不是北京朝廷想要看到的。可是,那兵部的勘合究竟是什么意思,这到底是苏阁老的指示,还是他郭超然的“私货”,张怀礼又一次陷入了长时间的考虑。

但郭超然却显得十分悠闲,一只手端着茶杯,另一只手捏着杯盖,一会看看张怀礼,一会儿又看看窗外。过了一会儿,张怀礼沉声说道:“好,我同意你带一队人先下船清查棉庄。但是,一个条件,清查的对象只能是广行,不能是京航。”

明末棉布的出口大都需要通过棉庄来贸易。收到棉布后,直接运解到京城的棉庄就称为京庄或者京行;运解到广州及其他沿海港口出口的棉庄就称作广庄或者广行。京行一般背景通天,所以张怀礼只授权郭超然去突袭广行,这样就算有什么不利的消息再南京的钦差行辕也可以就地解决,避免事态扩大。

郭超然当然没有指望张怀礼答应他去查京行,现在这个结果已经是他想要的了。因为,马景和也给了他一份情报,这份情报直指江宁县的一个广行,只是他没有给张怀礼看罢了。至于兵部勘合,只是郭超然为了让张怀礼松口的一个小计谋,现在看来,张怀礼已经有些相信清查棉庄是苏阁老的意思了。郭超然在心中想到。

“谨遵张大人的指示。”郭超然微微起身,面向张怀礼说道。张怀礼也微微颔首,端起了桌上的另一个茶杯,开始品茶。随后,他们又聊了一些查案过程中的细节问题,等到郭超然谈完回到船舱,早已过了晚饭的时间。

郭超然刚推开舱门,欣妍就起身到门口来迎接。看着郭超然脸上淡淡的微笑,欣妍向他问道:“看你的表情,这是谈成了?”郭超然点了点头,关上了舱门对欣妍说:“没错,我谈成了。张怀礼同意我先下船查棉庄了。”

“你这是接了爸爸的威风吧,昨天我看见你摆弄那个勘合了。”欣妍看着郭超然,幽幽的说道。“是啊,要没有那个勘合,还真不好说服张怀礼。”郭超然尴尬的点了点头答道。“可是,清查走私的办法那么多,你为什么非要从棉庄下手呢?”欣妍不解的向郭超然问道。

“昨天,马景和给我送来一封信,上面提到了一个‘大兴棉庄’。巧合的是,我在都察院关于瀚文哥的卷宗里,也看到过这个‘大兴棉庄’,所以,无论如何我都向找理由查一查这个棉庄。”郭超然看着欣妍,认真的说道。

“好啦!给不用跟我说这么多的,我又不是在审犯人。”说着,欣妍又靠进了郭超然的怀里。“我只是想让你多注意安全,这些人,现在可都是些亡命之徒。”欣妍在郭超然怀中低声说道。“是啊,人在危险的时候往往都变成亡命之徒了,他们现在可以说是在悬崖上跳舞了。”郭超然看着怀里的欣妍说道。

四月四日,扬州城渡口。南直隶的高官齐聚一堂,与北京城渡口的送行队伍的热闹不同,扬州城渡口的接驾队伍却显得十分冷清。南直隶官员以应天巡抚郑雨亭和凤阳巡抚赵会连两人为首,以及南京礼部的其他官员,在渡口等待着金色仪仗的到来。

“按理说,钦差们的船该到南京了。”赵会连望着远处的河面,喃喃自语道。随着时间的推移,焦急笼罩在所有南直隶官员的心中。他们现在都是大忙人,一方面要催收棉户,另一方面要补缴税银,此外还要防止民变。这三件大事几乎压得每一位南直隶官员喘不过气来,几乎每天都没有闲暇的时间。

“再等等看,依淮安那边传来的消息看,今天准能到。”南京都察院左都御史李言恭沉声说道。他是在场南直隶官员中资历最老,地位最高的人了,被人称为南直隶派系的首脑。今年开春以来,朝廷任命的南京守备常胤续一直告病,南直隶的诸多事宜一直由他和他的侄子南京兵部尚书,机务参赞李新杰主持。

终于,在水与天的交接处,一抹金色出现在南直隶官员的眼中。钦差来了,大家在心里一齐想道。正在一众官员准备接驾之时,一匹驿马从官员们的身后飞奔而来,停在了李言恭的身后。差役跑下马来顾不上整理衣冠,急递给李言恭一封信。

李言恭接过信件,刚一打开就脸上微变。该来的,还是要来啊、他在心里暗暗的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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