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爱憎宁更切 真心付谁知(2 / 2)

沈自衡的样子不同寻常,云枝也是看在眼里。

她虽然怨这个父亲的无情,似乎也已习惯了父亲的无情。

看到父亲不说话,只一个劲儿地喝酒,心底还是产生了些许波澜,她到底是渴望父亲的关怀的。

她以为至少出嫁前父亲会来嘱咐她些道理,但没有,一直到她上了去往将军府的轿子她都没等来父亲的身影。

在沈云枝记忆里父亲对她笑只有三回。

一次是她当着父母双亲的面点了头说自己会嫁将军府。

一次是带母亲和弟弟回府,父亲看到弟弟把他抱起来,回头笑着对自己说要感谢她对遇儿的照顾。

两次都不是为她笑的,她都像一个外人。

还有一次……沈云枝坐在摇晃的轿子里,脑中闪过许许多多的画面。

自己一个出身低微、只是为了给外界说法而用来充数的小妾,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要怎样过。

母亲一个人守在家里,一个无法认的儿子,一个不能留的女儿,万一陈氏来找麻烦,她又该怎样过。

沈遇十二岁了,娇生惯养起来的嫡子,他以后能否善待母亲。

至于父亲,他是断不会为母亲着想了。

还有一次……沈云枝记得,母亲跟她说过,父亲第一次对她笑是她刚出生的时候。

沈自衡笑着看这个小小的裹在襁褓中的女儿,一夜没合眼。

不过数年光景,他都忘了。

夹在爱与憎中间的人最痛苦。

爱不得,恨不成,看似游离在人情之外,实则纠缠最紧。

云枝想,人生若要干脆,倒不如从一开始便不相认。

没奈何要认的,不如干脆咬了牙,爱与恨只择一样,留自己一个痛快。

轿子在将军府侧门落地,一个婆子接应着,沈云枝先去给老夫人叩头敬茶。

老夫人交代了几句,无非是叫她恪守本分,为将军生儿育女之类的话。

老夫人说得从容,但沈云枝听了不免手上一抖。

她不能忘这个府上刚刚死过一位夫人,她当初是不是也这样跪在地上,听老夫人的教导?听老夫人教她要相夫教子,恭敬谦顺。

新人入旧人出,沈云枝有那么一瞬觉得面前老夫人的淡然与慈悲看起来格外可怕,她还记得夫人吗?

老夫人也免了她的请安,这便意味着无事云枝可以不必来见。

新人入府,将军却不在,也没有人提将军为何不在。

好像只有云枝走了个流程,把自己送了进去。

孟拓此刻正坐在长顺街尚未开张的玉海楼三楼的藤椅上,一壶酒已下肚。

老石将军家的公子石飞羽比孟拓小三岁,今年十九。

见孟拓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也扯了把椅子坐过来,问孟拓道:“你不是说这两日就要接新人进府了吗?到底什么时候?”

孟拓看了一眼来人,又把眼睛看向窗外:“今天。这会应该进府了。”

石飞羽惊讶,看孟拓的手又要去提一壶新酒,一把将酒夺过,睁大着眼睛道:“今日纳妾,你这个男主人却躲在这里喝什么闷酒?算个什么道理?你在这儿要是叫人瞧见,别人必定会说你不是真心纳,不然总不会在纳妾当日跑掉了!”

孟拓闭上眼睛,淡淡地回应道:“纳妾本就是当下的权宜之计,不是我的真心。别人看见就看见罢,恩情也好,旧约也好,老人家求孙的心愿也好,给外头的说法里,可有一句是说我喜欢她的?我见都不曾见过她,此刻也不想见,毕竟我对夫人情谊绵长。”

“更何况,连你都才知道我今日纳妾,别人又如何知道新人是什么日子入的府。”孟拓又补了一句。

“如此说来你这个妾纳的一点排场都没有啊,该不会连花轿唢夫媒婆都没安排,只一抬小轿就把人接进府了吧?”石飞羽觉得这像是孟拓能做得出的事。

“夫人新丧,不宜大办。”

孟拓心里只有崔和儿一位夫人,这才是他的真心。

而他这一句不想见,便是月余不曾与沈云枝在府中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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