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2 / 2）

“哦，对了，我刚才忽然想到之前从话本上看到的故事。说是这大梦其实就是一个人最深的执念，我们如果能把他的执念解了，应该是可以出去的。”

认同他的观点，于是两人便仔细探寻观察起来，找到原主还有原主最不甘的事情。

他们发现村东头只有一户人家，破旧不堪的院子中坐着一个妇人，她嘴里哼着童谣在安抚身后背的娃娃，手里同时不停地摘着菜。院子里还有四个小男孩在追逐打闹，玩着“官打要捉贼”。

“一人带五个，可真够累的。”

“嘘，还有。”

很快，门帘揭开，两个梳着小辫子的女孩儿提着水桶走了出来。整整七个孩子，而且从始至终男主人都没有出现。

他们赶到村西，看到了七户人家，虽算不上大富大贵，但绝对衣食无忧。他们有的是酒肆，有的是茶馆，还有一家便是那包子铺。

“奇怪，为何是七户，难不成这就是那七个孩子长大后的生活，而这大梦的主人就是放心不下孩子的母亲？”

南一从来都是直觉办事，聪明但缺乏一些耐心。

“你看！”

顺着影的手看去，一个年近七旬的佝偻老人出现在视野。她的头发用一方黑布包着，从缝隙中可看见已经枯燥变白。寒冷的冬夜她只穿着一双不合脚的草鞋，身上披着几件破烂的衣衫。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挪至一个屋前，拍打着，呻吟着：“老二，给娘开门呀！老二，娘好冷！”

原本还亮着油灯的屋子一瞬间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老妇捂着胸口瘫坐在地，不知是天寒地冻身体吃不消，还是被情所伤，呜呜咽咽地哭起来，声音比冬夜的寒风更加扎人。

看至此，南一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他的心中涌出愤怒，涌出憎恨，看来不管是父母还是子女，总会有一些心如磐石的无情人。

老妇已经无法站起，便只能趴着朝着下一家前进。“老三，给娘个包子吧，娘肚里烧得慌。”

上午的老板娘开门出来，居高临下地瞅着她，眼中充满了嫌弃和不屑。“娘，不是我们不给你，今天是老大照顾你，你应该冲他去。”

“他，他，去给老丈人祝寿了，家里没有人。”

“那就更不成了，一旦今天我给了，便没完没了了。今天贺寿，明天坐席，逃避的理由总是五花八门。娘，你快回去吧，日子难过，你也不要怪我心狠。”

迅速关上的门不仅隔绝了寒风，更阻断了老妇活下去的念想。她爬到了一颗枣树下，再次哼起了那首童谣：高高的山上，白云朵朵；我的孩儿，你们快看我；小小的白兔，大大的老虎，娘亲是那千变万化的云朵。

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远，最后消失于茫茫天地间。她就那样孤苦无依地死在了七个孩子的门前，死前回想的都是孩子们小的时候。

看到此，一贯情绪稳定的影也忍不住落泪。这根本不是梦，而是死者的执念化为的“笼”

“太可恶了，这帮白眼狼定不得好死。是不是我们冲进去把他们杀了，就可以解除这笼？”

“不可，在大娘生命的最后一刻，都惦记着自己的孩子，怎么可能会让我们杀了他们。”

“那怎么办？”

“不知道，也许看到他们悔改，大娘也就安心了。”

“哦，我知道，那首歌谣。”

可问题出现了，他们处于梦中是不敢随意与投射出的影像沟通的，不然容易引起反噬。

“我们只能静观其变。”

第二日，发现母亲惨死的儿子们并没有自责，心痛，而是快些处理尸体，以防被左邻右舍看了笑话。

“为何只有四个儿子？女儿呢？”

“要不远嫁，要不惨死，女子的命运大多如此。”

南一听后，心中滋味不明，他现在有着深深的无力。

看着静静躺在木柴上的老妇，看着熊熊燃烧的火苗，他嘴里不自觉哼出了那首童谣：高高的山上，白云朵朵……

下一瞬，整个世界开始崩塌。一道白光闪过，他与影纷纷跌落在地。他们十分默契，就静静躺在扎人的草上，看天上不断游走的云彩，看偶有略过的飞鸟，听商道上摇晃的驼铃。

他们久久无法回神，在内心咀嚼着经历的一切。一队送葬队伍经过，他们看到了那几个熟悉的脸庞，他们扯着嗓子干嚎，绝无半分真情。真希望他们的母亲从不曾生养他们。

“南一。”

“嗯。”

“谢谢你！”

“咳。”

他用胳膊遮挡眼睛，仿佛这样害羞就追不上他。

“我要走了。”

“嗯。”

他最不擅长的就是分离，他觉得再见就是两个被诅咒的文字，凡是他用力道别的人都再也没见。他明白大多数人的遇见都是为了了却上世的缘，他们大概率也是如此。

他就一直那样躺着，听到了窸窸窣窣的衣服声，听着脚步由远而近，感受到了对方的注视，一只手用力地拍拍他的肩，在做着最后的诀别。

“保重。”

他在心里回以珍重。

等到他整理好心情后，坐起身，一块玉佩掉落，他抚摸着上面的字，原来他叫楼衔影。

他永远都不明白，人与人注定要分离，那为何还要相见？

这一路波折也让他产生过动摇，他也想过与影一起上玉虚山，进“连耋洞”，可最终还是被自己否决了。他不知自己是不愿任人驱策，还是怕与影刀锋相见？

来回一折腾，七天已经过去，他的生命线变得更加清晰短暂。

“少主，那人并没有按着您的吩咐去玉虚山，而是朝着相反的方向行进。是否让属下捉他回来？”

“不必，他迟早会心甘情愿地回去，继续盯着就可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