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伤痕（1 / 2）

摆放好遗书，林寒山关上了堂屋，到厨房烧开了水，拿出珍藏的“活灵茶”，这是半年前道老师的实验获得成功后，惊喜若狂之下，特意遣人送给他的。这种茶叶的处理方式很特别，不像普通的茶叶要晒青、晾青、浪青、炒青……，要经过一套复杂的流程，才能得到成品，“活灵茶”则是要尽可能的原汁原味，新嫩的茶叶刚摘下来就立刻封存在玉盒之中。林寒山打开了玉盒，便见到里面的十多片茶叶仍然如新摘的一样，娇嫩青翠，根本不像经过了半年多的贮藏。他颠了颠盒子，本来只打算取出一片茶叶，转念一想也许没有下一次了，就奢侈一回，直接放了一半吧？最终，林寒山略带不舍的拿出了五六片茶叶。将一片玉雕似的茶叶捏在指尖，居然颇为沉重，凑近鼻尖，就能感受到那种厚重的醇香，让人沉醉其中，回味无穷。林寒山早就听说“活灵茶”乃是一株灵植茶种，独存于太一洞天之中，每年的产量也不过一斤上下，珍贵无比，这茶喝的时候能够感觉到一丝丝活跃的灵气在肺腑中流窜，让人神清气爽。现在只是这么闻一闻，就已感觉到它的非同凡响了。

灵茶泡好后，林寒山端着茶壶、茶具来到屋檐下，一一摆放好后，才坐了下来，先给自己倒了一杯，不管不顾，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然后再倒第二杯，这次却是慢慢的品味起来。

一杯既了，夜已过半，乌乌的风声夹杂着远处隐隐的哭声，犹如鬼哭。

“老师，来吧！”林寒山如是说。

“不要害怕！不要惊慌！不要抵抗！”L老师有些激动的说，这么多年的等待，终于得到了重获自由的机会，哪怕只是三天。

他的话音刚落，林寒山就感觉到了异常，自己像一个植物人，在慢慢的失去知觉，先是眼前光线变暗，最终完全失去了光明，而后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就像绝对安静、绝对黑暗的密室，幽暗孤寂，心跳和呼吸仍然如常，但已听不到心跳声，也听不到呼吸时的气流声。一种麻木的感觉延伸开来，四肢在失去控制，再到后面，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了，整个人像是在绝对黑暗的无垠虚空中飘行。

这不是关禁闭吗？听说关禁闭是军警系统中最严格的处罚方式之一，普通人被关在无光无声的狭小斗室中，不出一天就得崩溃，痛哭流涕，跪地求饶。可和林寒山此时的处境相比，关禁闭或许是相当于在风景优美的海滩上漫步吧？失去了五感，他现在就像一团雾，纵然大喊大叫，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想走路，却没有脚，甚至连想漂浮得更高一些，也是虚不受力。就是想自杀，也不知道该怎么自杀。

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只是几分钟，也许是一天，极致的安静、极致的幽暗，随之而来的极致的无力感，让林寒山陷入了自我怀疑、自我否定之中。一个人在黑暗中，若始终保持着清醒，就容易陷入胡思乱想。真正的恐惧是未知！L老师就是未知的源头！现在林寒山就面临了这种恐惧，他到底是什么？这三天，他要干什么？如果他不遵守承诺，怎么办？自己对他是不是太过信任了？这几个问题在林寒山心中一直盘旋不去，反复思量。

对L老师的来历，林寒山其实一直有所猜测，毕竟对这样未知的存在，正常人都会提高警惕，小心防备的。林寒山也曾旁敲侧击的询问过L老师，也曾向道教授这样的强者咨询过，自己查过许多资料，都无法确定他到底是什么存在。

而亲身身处这种无比空旷，无比寂静，一切皆虚，唯有自我的环境中，林寒山才确认L老师应该是“仙”，或者曾经是“仙”，因为一切生命皆依凭于物质，唯有“我思故我在”的“仙”，才能长存于寂灭的虚无中。但现在的L老师连鬼魂都不是，他只是一道印迹，一个心愿未了、不甘消亡的“仙”留在世间最后的印迹。

上古天倾之后，无人成仙，哪怕是强大如大楚太宗皇帝付儒和，或者造化宗神秀大师、阴阳大师郭昏晓，这些神通广大，功参造化的强人，早已度过了九九飞升大劫，但却均未能飞升仙界。诸多的信息表明，仙界似乎已对三千大千世界关上了大门。

对L老师这样的“仙”之印迹，林寒山知道自己没有太多的选择，双方虽已签了“泰山府君之约”，违背誓言，魂魄就会被泰山府君吃掉，这是天仙都无法违背的约束。可L老师既然不是人，只是一道“印迹”，那泰山府君之约还能约束他吗？他早就死了，还介意再死一次吗？

人一旦心不定，杂念就像野草一般，幽暗、孤寂、宁静的环境，丧失的五感，让林寒山昏昏冥冥的，意识已陷入了混乱，他不知道自己正在消亡。

混沌之中不知时日，这一天已彻底迷失的林寒山却突然如死鱼般抖动起来，似乎有一把利剑把他一剑穿心，那种入骨的疼痛是那样的陌生，但却让林寒山苏醒了过来。

五感似乎在回归，虽然还是听不清、看不到，他却知道到自己仿佛处身于一个战场之上，许多伟岸却看不起面目、高如山岳的巨人正在拼命的厮杀，他们的对手也是人形，但却包裹在一团团灰雾之中，倏来倏往，速度极快，兼又漂浮不定，聚散无常。巨人的神通力量是如此的强大，随随便便的一挥手，一抬脚，都是地动山摇，而灰雾生物的技能却像是在驾驭天罡地煞，以风雨雷电之力迎战。天空中的雷霆闪电密集如麻，将天空分割成一格一格的，居然还有一群巨鸟在翱翔，雷霆闪电劈在它们身上，一道道电光却只能让它们翅膀上的羽毛更加光亮。

林寒山也感觉到“自己”的异常，“他”也是一个巨人，而且是一个身被沉重战甲，头戴樱盔的巨人，也是一个快死了的残废巨人，“他”跌坐在地上，右手被齐腕斩断，用一根绷带勒住了上臂，想要强行止血，可鲜血还是汩汩而流，伤口上似乎有着难缠的诅咒，一旦受伤就流血不止。身上的战甲破碎不堪，七零八落的。

“自己”在死亡，林寒山能感觉到身体逐渐的冰冷，胸口的血已经流尽，借着巨人最后留恋的目光，林寒山察觉到形势对巨人们有些不妙，那种灰雾生物仿佛是不死的，即使被打成碎片，磨灭成灰，以各种神通法术轰击，天打雷劈，罡煞淬炼，但只要一停止，他们就像被刀剑劈开的水银，重新聚合成型。巨人们悍不畏死，又有雷霆巨鸟为帮手，但缺少能对付灰雾生命，将其杀伤的手段，战败已是必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