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睑:它让我杀了他们(2 / 2)

看到李水生渐渐进入状态,温远也开始切入正题了。

“当初一听到法庭的宣判,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什么?是不是一下子就被怒火烧昏了头脑?”

“啊?怒火?我这种人,害死别人全家,本来就死有余辜,法官判了我个死缓,我感恩都来不及,哪还敢有什么怒火呢。”李水生黯然地说道。

“我问的不是你的事,是你弟弟的那起杀警案,你当时听到法官的判决,那一瞬间是怎样的心情?”

温远刚问完,立刻感受到一股异样的眼光向自己投射过来,他循着眼光所来之处看去,只见李水生木然地看着自己,嘴微张,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无法说出口的样子。

这种状况持续了几秒钟,温远不耐烦地想继续询问时,李水生却先一步开了口。

“唉……我这个冲动的弟弟啊,从小我爸和我就告诫他,遇事要冷静,不要上头,老是不听话,那次终于惹出个无法挽回的结果了。”

虽然听得出李水生说到他弟弟时,声音微微发抖,但说出来的话依然通顺流畅,可以说他还是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还是比较冷静的。

李水生接着说道:“被羁押的时候我去探望他,他还给我说事情发生时,是那名警察先动的手,他是没办法,只能被迫还手,没想到一不小心就……他还哭着让我帮他,我一个平民百姓,我能有什么办法!俗话说得好,小不忍则乱大谋,自己造的孽,不还是得自己来受!”

这下说完他再也控制不住了,低下了头,鼻子里发出轻微的抽泣声。

“你好意思说你的弟弟吗,你不和他一样干了残忍的事,那天听到法院对你弟的判决,你当场就愤怒了对不对?你认为法官私相授受,包庇警察,所以怀恨在心,然后蓄谋去他家将他和他夫人残忍杀害,是不是?!”

温远故意提高声调和加快语速,借此来给予李水生的心理以巨大压迫感。

果然,温远的攻击性提问起到了作用,李水生的抽泣声立马停住了,他的头向前抬了抬,但眼睛并没有看向温远和黄队俩人,而是直勾勾地盯着桌子中间。

这几秒钟的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连他的呼吸似乎也停了下来。

忽然他长吸一口气,胸口也跟着猛然起伏,“是的,我恨他,我恨那个法官,他用不公正的裁决夺走了我唯一的亲人!那天我控制不住自己,我跑上他家找他要个说法,但他没理睬我,我忍不住就拿出藏在身上那把刚买的菜刀,我……他女人听到叫喊声,也跑了出来,我那时杀红了眼,于是再次举起手中的刀子……”

李水生浑身都在颤抖,再次回忆起当天发生的事情,让他整个人都沉浸在那种惊恐和懊悔当中。他想伸出双手捂住自己因为激动而扭曲的脸,但被拷住的手却无法向前伸展,无奈的他只能尽量向下弯曲自己的脖子,让头向手掌靠近。

“我不是人,不是人,我早应该被枪毙了,我不配还活着!”

最后一丝呐喊从他指缝中挤了出来。

“既然那么恨他,为什么要等到你弟那案子宣判后的第五天,你才想到要上门寻仇?按理来说,你既然这么仇恨那个法官,宣判当天、或者第二天你就应该找上门了啊,这几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温远乘胜追击,继续提出他的疑问,他想要的答案已经近在眼前了。

但是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整个接见室内,只有温远对面传来沉重的呼吸声,那些声音在空气里回响,让人听起来闷怀难释。

不多久,李水生的呼吸声慢慢正常起来,“刚开始我对这个法官一点儿恨意都没有,”他终于开口了。

“听到判决的时候,我只是感觉命运的不公,根本没有将责任归咎到谁的头上,毕竟我弟他是真的做错了事。”

他咽了咽口水,说话的声音也不再那么嘶哑。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那天回去之后,我的心里面就开始住了一个小人似的,他不停地和我说,‘是他们害死了你弟弟,是那个执法不公、恃强凌弱的大法官!他们全家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个声音不但在我脑海里萌芽,而且还不断成长,就像…对!就像恶魔的声音!”

说到这时,李水生猛地一抬头,他盯着温远,温远看到他眼球开始渗出血丝,双手也紧紧地抓着拳头,不停在晃动。坐在角落的狱警看到这种情况,连忙站起身来,准备上前控制看起来情绪开始失控的李水生。而温远却向狱警摆摆手,示意他先等等,那名狱警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但还是摆出了一副随时行动的姿势。

温远再次看向李水生,只见他换了一副面孔,双眼紧闭,头却在无规律地轻轻晃动,一边晃动还一边说:“那个魔鬼每天都用他那些刺耳的话语来刺激我,一开始我还想和它对抗来着,我听音乐、听那些聒噪的音乐,要不就去街上,去人最多最吵杂的地方,我试过很多办法,但是你们知道的,这是你内心的声音,你没办法战胜它的。”

李水生停下了摇晃的头,慢慢睁开的眼睛依然盯着桌面,他的清晰似乎再次缓和了下来,然后用平静的语气说出下面这段话:

“最终,它赢了,我去超市买了一把刀,然后找到那个法官的家,接下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众人久久没有说话,温远心里面不知道是惊喜还是悲哀,喜的是得到了他所预期的答案,悲的是他的假设应该是正确的话,那整件事就比想象中的要严重得多,必须得想个办法去解决才行。

“两位警官,请问还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吗?如果没有的话,我想先回去了。”李水生首先提出问题。

温远正皱眉思索着对策,并没有听到李水生的话。直到黄队在桌子底下踢了踢他的腿,才反应过来。

“啊?”等他喊出声时,李水生已经让狱警过来帮忙解开审讯椅上的手铐了。

一时间温远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好,眼看着李水生站起来,在狱警的押送下准备走出接见室。温远突然来了一句:

“李水生,你后悔过吗?”

听到这个问题后,李水生停了下来,再思考了几秒种后,他抬起腿来继续往外走去,就在走出房门的那一刻,他回了一句:

“也许一切都是注定的,后不后悔也没什么意义了。”

温远和黄队走出了监狱门口,从接见室到监狱门口那段路,俩人都默默无语的一路走过,直到走出大门口时,黄队才打破沉默:

“怎么样,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吧。”

虽然温远一直没有告诉黄队他此行的目的,当然也许是因为温远本人当时也还没想清楚吧,但是凭借多年的刑侦经验,黄队还是或多或少地猜到了一点温远心里想些什么,尽管这件事听起来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嗯,想要的?我倒挺希望是另外的、不是我设想的那种答案呢。”温远苦笑。

黄队转过身面对着温远,一脸凝重地问道:“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结论了吧?”

“没有实质的证据,只有一些荒诞的想法拼凑起来的结论,你能接受吗?”温远打趣地问道。

“我接不接受,会影响结果吗?”

“那倒也是不会……”

“那就说。”

温远抬起头,眯起了眼,看着头顶那片蔚蓝的天空,只有几条灰白灰白的卷云在上面顺风游动。

“我认为这两起案件,包括之前他声称预知到的所有事件,其实都不是被预知,而是被他本人所制造的。”

黄队脸上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温远说的话其实已在他的预料当中。

“所以你的意思是那个叫余奕的小子,就是他策划并制造了那些惨案?”

温远一听到黄队这么说,就知道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忙解释道:

“不是他策划制造,而是他在不经意间触发了……”

温远一句话没说完,就被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原来是黄队的手机响了。

黄队拿出手机一看,是警局打过来的,他示意温远先不要说话,然后按下接听键。

温远知道肯定是警局有急事要找黄队处理,就把到到嘴边的话先咽了下去,乖乖地在一旁等候。

“发生什么事了?”黄队朝电话那边问道。

“火灾?发生火灾找我们干嘛?去找消防队啊,我在L市办事呢。”“什么?好吧好吧,在哪里?我马上回去。”

在那边说了一个地址之后,黄队挂了电话,对温远说:“发生一点急事,我现在要马上过去,这里的事迟点再说吧。”说完便匆匆向停车场走去。

但是没走几步,黄队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温远,把温远盯得有点浑身不自在起来。

“怎么了,老大?”

“嗯,你跟我一起过去。”黄队斩钉截铁地说道,然后又再次转身,向车停的方向大步走去,不给温远任何拒绝的机会。

“啊?!”温远不明所以地呆了一呆,但很快就小跑着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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