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文人当有所执(2 / 2)

他已经老了,他可以有事,但荆悬不行!

……

清晨,荆悬依旧例行在学堂讲学。只是,直到正午,依旧没有一人前来。荆悬沉默着,在学堂上,一站便站了一日。直到太阳落下了,才终于回到院子里。

第二日,学堂里依旧没人。荆悬依旧沉默着,站在学堂中,直至天黑时石重来寻,才肯离去。

第三日,荆悬如约来到了县衙前的露台。可除了身后县衙的衙役,此处仍是空无一人!荆悬默然平视前方,忽觉天色仿佛又暗了!

但荆悬深信,明日朝阳……终究还是会来!

一日之后,又复一日。

整整一个月,即使无人,荆悬依旧会如期而至,独自守在学堂、露台处。无论天晴下雨,从未间断!

旁人,也从一开始的劝阻、冷眼旁观,到最后逐渐被触动、感染!

……

“卫老,你不去劝劝荆先生吗?”

凌府阁楼里,县尹神色忧虑,言语里却罕见地透着十足的敬意。荆悬如此百折不挠,想来,他是做不到的!

明里暗里,县尹同井家,已然数次交锋过。能保住荆悬如今的安稳,县尹已是费尽了心思。

井家毕竟已盘踞木桥县上百年,若无确切实证,县尹亦不敢贸然行事。两次遭贬,朝中旧识皆是避之不及。若再出差错,县尹形势更危!

“先生是有大毅力,大智慧的人!我相信先生!”

卫老浑浊的眼睛虚眯起,深吸一口气,平复下略有起伏的情绪。埋头继续伏于书案前,细细考究、斟酌着字句,一刻也不肯停歇。身侧研墨的石重,想到了荆先生,虽是沉默不语,眼中却也不时透露出担忧。

“唉……立言践行!荆先生确非常人啊。”

县尹皱眉回首,凝望着墙上已是裱好挂着的《秋生》。若是之前还自觉颇为满意,如今再看,顿觉所取意境犹不过水月镜花而已!

……

“大哥!我刚问了,那荆夫子今日又去了!”

“嗯,我知道了。晁虎到了没?”

江单冷肃着面孔,一言一语之间,此时竟听不出来喜怒。这一月里,又死了三人。人人皆道,不过是遭了意外,就连县衙也无从查起。可明眼人心里都透亮着,这连番的意外,死得都颇为蹊跷!

心下,江单已是明了。此时的木桥县,剑拔弩张,已到了一触即发的紧要关口!他与晁虎不过是井家在县城里外招的打手,真正的看家护院还轮不到他们。同晁虎相争多年,如今也到了不得不合作的时刻。

……

压抑,依旧在木桥县里持续。只是平静的死水,哪怕投入一颗细石,亦是能卷起波澜!

终于,又逢一日露台讲学……

“荆先生好!”

忐忑的,一对夫妇领着孩童前来,面色犹豫间,皆有愧色。三人驻足之后,不约而同,竟皆是同时一揖到底!而同行如此大礼,三人亦是恭敬得一丝不苟!

“嗯,好。”

语气平缓的,荆悬坦然受之,眼中却并无责怪。只是依旧平静地站在那里,脸上更带着温和的笑意。

“荆夫子好!”

“荆夫子好!”

“……”

不多时,露台前,又陆续来了几人!人人皆是一揖到底,恭敬异常!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荆悬一月有余的坚守,终是守得云开,得见月明。人流涌动间,一点一滴,汇聚成了汪洋大海!

不急不徐,面对着众人的期许,荆悬又兀自开始了讲学。

从一篇经典到另一篇经典,从一篇文章讲到另一篇文章!此处,求知者,席地而坐。授业者,妙语联袂,掷地有声!

乾坤朗朗,文道渐盛!仿似沟通万千世界,浑然自成,已化作一方净土。

言至末尾,荆悬尽性施为。忽而,无意中!荆悬的脑海深处,好似迅速闪过了几页书扉!宛若身体中,本该就留有的,却已然遗忘的记忆。

于荆悬的脑中《横渠语录》一言,此时最为应景,可作结语!

“……于是,执有所执!我辈文人,求知解惑,精业授道。先贤曾言,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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