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篇 兰亭序(下)8(1 / 2)

垚娘苏醒,侍女便速速通报李若娴,待苏白和李若娴赶来,垚娘已经穿戴整齐。

看见李若娴,便跪下磕头谢恩。

“多谢若娴娘子搭救,小女再求娘子,收留阿芜几日,待她痊愈便可放她离开。”

李若娴看着垚娘故作坚强,很是心疼。应允了她的请求,答应会请郎中治好阿芜。

垚娘无以为报,只能不停磕头。

阿芜躺在床上,眼神迷离,尚有一些神智。

垚娘握着阿芜的手,泪眼静静流淌,“阿芜,姐姐不在了,我没能把芫儿姐姐救回来。我这就回去找娘亲,替姐姐讨回公道。你安心在这养伤,养好伤以后,你便是自由之身,想去哪里你自己拿主意。我会告诉娘亲,你和姐姐都死在大火中。”

说完,她把姐姐的金手镯戴到阿芜手上。

阿芜虚弱的说不出话,只有眼泪在诉说她的悲愤。她感激垚娘,为她摆脱奴籍。从此以后,她们再不能相见。

垚娘最后看一眼阿芜,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苏白将垚娘送至家门口,垚娘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对苏白再次行礼表示感谢,便匆匆转身进院,朝着许氏的卧房跑去。

天还未亮,垚娘跪在娘亲卧房外扣门。大喊道:“娘亲!娘亲!快些起来!芫儿姐姐出事了。”

许氏从床上惊坐起,来不及更衣。打开房门垚娘便摔进门,趴在地上满脸泪痕。

她将信取出交于许氏,说道:“垚娘昨夜偷偷混进谢府,芫儿姐姐并非进宫,而是被囚禁于卧房中。垚娘欲带姐姐逃出,但姐姐不愿走,交给我一封信便将我撵走。当垚娘走远些回头看,姐姐竟纵火自焚,整个谢府一片火海。垚娘没用垚娘该死!没能救下姐姐!”

许氏听说女儿丧命,扑通摔坐在地上,几近崩溃。

垚娘艰难爬起身点亮油灯。许氏颤抖的手缓缓拆开信封,忍住悲痛读完信,仰天哀鸣,“我的芫儿!我的芫儿!”

许氏悲伤过度晕了过去,垚娘忙叫来侍女,合力将许氏抬上床,她跪在床边守着,差人速去请郎中来。

看着手中的信,垚娘恨自己不识字,不知道姐姐临终前留下什么话。

她一直趴在床边,守了一天一夜,许氏终于苏醒。

“娘亲,姐姐在信中说了些什么?我们这就拿着信去报官,让谢府血债血偿!”垚娘恨极了。

许氏泣不成声,连连摇头,“只要我还有一口气,绝不许你去报官!”

许氏明白女儿已经不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竭尽全力守住女儿的名声。

“为何!”垚娘不理解,质问许氏为何不让坏人收到应有的惩罚。

清脆的巴掌甩到垚娘脸颊上,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许氏的眼神阴森的可怕,“回到你的房间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得外出。以后不许再提起芫儿的事,小心割了你舌头。”

垚娘被许氏吓坏了,听话回到自己卧房。

许氏盛装打扮,带上四名侍女前往谢府。

谢玉谢东父子故作悲痛,称昨夜后院起火,芫儿不幸葬身火海。说罢便指使下人呈上骨灰盒,屋内还有两名侍女,已经无法辨认谁是谁,只能同入一盒中。

许氏不愿相信,质问道:“几日前,将我被拒之门外,说我儿入宫不在府内,无法想见。昨日怎会在府内,被大火活活烧死?”

“许夫人,事已至此,你我都节哀顺变,让故人早日入土为安才是。”谢氏父子表面哀恸,内心则欣喜万分,一把火烧为灰烬,没人知道他们的所作所为。

许夫人捧着女儿的骨灰泣不成声,她心里暗暗发誓,一定为女儿报仇。

芫儿姐姐死后,娘亲再也无心照顾生意,或是坐在姐姐的房间睹物思人,放声大哭。或是频繁出门去,不知在做何事。

垚娘不敢出现在娘亲面前,白日忙于生意,晚上待在房间为芫儿姐姐诵经祈福,愿她在天上能得偿所愿。

苏白来看过她,告诉她阿芜已经痊愈,离开国公府。在城外置办了几亩田地和一座小院,日子过得清贫但也自由自在。

垚娘替她开心,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下眼泪。

“谢谢你,苏白,”垚娘看着苏白,一直没有时间正式感谢他。

垚娘借过他的配剑,在剑柄挂上她新缝制的剑穗。她身无长物,只能靠点手艺感谢他的倾力相助。

“你和若娴娘子的新衣裳,过几日便能做好,到时你来取便是,我不能离开这里。”垚娘把配剑还给苏白,坐在屋顶上,她终于能畅快呼吸。

“怀远来信,说他很想念我们。”怀远写了一堆肉麻的情话,被苏白直接忽略。

“我也很想念他,不知道他有没有收到我的信。”垚娘望着远处的大明宫,又想起芫儿姐姐,眼泪忍不住的流。

苏白又以为,她流泪是因为怀远,暗暗吃起醋来。

“别哭了,我一个大活人在这守着你,就不要再想不在身边的人。”

垚娘擦干眼泪,她从前不爱哭的,长大了反而越发脆弱。

想起她舍命偷溜出去赎回的步摇,赶紧取出戴在头上,在苏白面前摇头晃脑,很是招摇,“我说过一定会赎回来,没有骗你吧?你送我的礼物,我再不懂事,也不会卖了它去。”

垚娘戴上步摇,在朦胧夜色中,更加清丽脱俗。苏白嘴角含笑,安静看着她珊珊可爱的模样。只有在垚娘身边,还留有一方岁月静好的角落,能任他稍作舒展放松。外面的时局八方风雨,他看到过边塞白云黄草、哀鸿遍野,也看到长安醉生梦死、昏庸奢靡。

苏白无法安睡,他能感应到,大唐衰败的丧钟已经敲响,而一切终将覆灭,他又该何去何从?

是该抗争还是放逐,他犹豫不决。

之于他而言,留在长安,谋一官职蹉跎岁月,便是在放逐自己,迎接毁灭。

长安城已经太久,没有听到打胜仗的消息。一次次的和谈,一次次的和亲,人们选择麻痹自己忘记这些耻辱。只愿意相信,大唐还是繁荣的盛世。

靠联姻维持的和平,就如同窗户纸,能挡住一时的风雨,但一戳便破。

长安城很快传来坏消息,回鹤使团前来大都,指名求娶李恩将军的小女儿,成为回鹤的新王后。

李恩将军年轻时骁勇善战,曾多次降服回鹤,守卫边疆安定数十年。

英雄暮年,平民百姓家儿孙承欢膝下的天伦之乐,却不曾享受过一分。两儿镇守边关,生死难料。大女儿被迫前往回鹤和亲,如今客死他乡。唯一的小女儿,也将成为战争的牺牲品。

朝堂之上,老将军泪眼婆娑,浑身颤抖着。

朝廷向来主和,只要不动干戈,再嫁一位女子换两国和平,觉得捡了便宜一般,也就顺水推舟答应下来。赐李若娴为崇徽公主,一月后前往回鹤,与新王成婚。

可怜李家满门忠良,鞠躬尽瘁,却换不回朝廷的怜爱庇佑,和敌国的尊重。李恩老将军及夫人双重打击之下,卧病在床。

满城议论纷纷,有人愤慨有人怜惜公主,也有人充耳不闻继续寻欢作乐。

躲过大火的谢玉谢东父子,照旧整日流连烟花之地,听说勋国公家再赔一女,没少在背后冷嘲热讽。

近日,平康坊新来一位异域美人,美艳无双。全长安的男子为之痴狂,都想要夺下美人的初夜。

最终谢东赢得美人芳心,这对龌龊的父子,再次使计想共享美人。他们不知道,报应已经在等着他们。

美人对于悄悄推门而入的不速之客谢玉,并未表现出太过惊骇。

美人媚眼如丝,推杯换盏之下,两父子开始微醺,精明好色的父子不打算浪费良辰美景,便放下酒杯欲行不轨之事。

美人找准时机在偌大的房间奔跑,追赶嬉闹片刻,两父子便气息急促,口吐鲜血倒在地上。

确认两人断气,美人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男装换上,从窗户一跃而下,坐上事先在窗外等候的马车,一路疾驰赶往城外。

她在车内把自己化成男人,在贴上西域男士的胡须,彻底将自己伪装成男子。

经过一夜赶路,马车在日出时到达平凉地界。

松林中,另一辆马车已经等候多时。许氏背靠着松树,远望红日升起,她的面容终于柔和许多,慈爱的眼神更像是在看她的芫儿。

听到马车声,许氏走到路边相迎。

易容后的美人从车上走下来,对许氏点头示意任务完成。

许氏张大嘴巴发不出声音,眼泪已经做出回应。她紧紧握着女子的手双膝跪地,她知道女子愿意帮她复仇,除了家中变故急需大量钱财,也是处于对这位母亲的同情,以及对芫儿惨死的愤愤不平。

不管如何,芫儿的大仇得报,许氏把所有的钱财送给帮助她的女子。

深陷绝境的两女子命运般相遇,相互解救,最后相忘于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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