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篇 外婆(2 / 2)

今年的梨挂果率可能是往年的双倍,远远看去梨比叶子多。外公担心树枝被压断,专门腾出一上午来采摘,发动邻居们一起来捡,多多益善,毕竟自家吃不了多少。

外公在树上用竹竿暴击击打,还好树下是厚厚的草甸,落下的梨才不至于摔稀碎。

外公下指令捡梨,星元也不敢不动,尽量避开正在自由落体的空中飞梨,边躲边拖着竹筐捡。途中被落下的梨砸中好几次,脑壳嗡嗡的疼,小脸憋的通红也不敢叫嚷,比起被梨砸晕,还是更害怕外公。

还好外婆及时出现,把她拉到一边坐下,还给她削梨吃。不然她的脑袋轻则长包,往严重了说,可能要脑症荡。刚摘的梨又脆又甜,城里可吃不到这么新鲜的水果。

分发完邻居们,还剩几大筐,星元建议拿一些到集市上卖,外公外婆觉得不值当,他们要下地做活去,而且在农村也买不了几个钱。

就这样放烂了实在可惜,星元带着两大筐梨,搭隔壁表舅舅的车,去集市上买。

外公外婆说的是对的,在农村自家水果真的不值钱,隔壁摊位的奶奶卖自家摘的李子,才2块钱一公斤。

认清市场行情以后,星元都懒得称重,买一沓塑料袋,直接一口价,十元一大袋。

梨好吃又便宜,很快就卖了大半,她送了卖李子的奶奶一袋梨,作为回礼奶奶也送了她半袋李子。

就这样,一边吃梨一边吃李子,守到下午实在卖不动了,星元筛选路过的行人,看谁顺眼就直接白送,迅速处理掉梨就回家了。

回到家,星元把竹筐里的东西一一展示,弟弟妹妹激动的围过来,帮表姐搬东西。

有李子,有饼干,有纸杯蛋糕,甚至还有袜子和拖鞋。

她送人梨,人家也不会白拿,手里有什么适合给的就送给她了。还有的人,看她一个年轻小姑娘做买卖不容易,硬是塞钱给她,还多给了。

把吃的用的交给外婆,外婆乐开了花。感慨乖孙女真的长大了,会自己做生意。

孩子长大的意义,当过母亲的人最懂得。

星元把卖梨赚的钱交给外公,外公无视外婆的眼色收下。晚上睡觉前,外婆偷偷到星元床边,用自己的私房钱补给她,外婆认为星元自己到集市上卖梨的钱,是她的劳动成果,就应该属于她自己。

星元自然是不会要的,外公和外婆一起务农挣的钱都在外公手里,平时家里具体的开销外公会拿出钱。外婆自己的零花钱,靠平时给人做针线活攒的,还有就是儿女后辈们偷偷给的零花钱。

外公算的很清楚,知道外婆收到零花钱了,给外婆的生活费就会减少。所以妈妈和姨妈们,会和外公一样给一份,再私下偷偷给外婆一份,作为外婆的零花钱。

外婆年轻的时候,一个女人带着五个孩子,外公常年不在家,生活里全是生计和孩子,不得自由。现在孩子都大了有自己的家庭,生活也过得去,可外婆还是老样子,并没有享到什么儿孙福。

外公脾气不好,跟子女们也不合拍,最后赡养外公的任务,落到外婆头上。外婆清楚外公的德行,无论到哪一家时间长了,都会出问题。只能默默忍耐,为儿女们减少负担。

大家都想照顾外婆,都不想接走外公,尤其是舅舅舅母,说起外公都咬牙切齿。就这样,默认了外婆留在老家,知道她不容易也只是多给些零花钱弥补。随着时间的流逝,外婆的生活还是一样的艰难,儿孙们的愧疚却在逐渐消逝。

再后来,甚至还从姨父口中听到,说两个老人在老家,过得比他们在城里打工的子女幸福多了,有大房子住,吃穿不愁,没有负担,也不用看别人的眼色。

星元不知道外公外婆的幸福来自于哪里,七十多岁本来是孙儿承欢膝下,颐养天年的日子。实际是两个老人守着空荡荡的房子,年纪大了不愿意洗衣做饭,打扫卫生也不得不操劳。一辈子就挣下几亩土地,是他们留给孩子们的最珍贵的东西,可舅舅不愿意种地也不愿意花钱维护,土地是外公外婆的命啊。

一年又一年,不忍心土地闲置,外公外婆坚持耕种。

有一次舅舅很无所谓的说,“又不是不够你们吃喝的,这么大岁数还去折腾,不准再种了,一年到头刨不到几个钱。”

外公听了很是生气,提着菜刀把舅舅一家赶出门。

外公脾气暴,处理问题的方式不适当。他是农民不种地怎的,虽然在儿女年前一文不值,但土地就是他的命。

外公其实是渴望家庭温暖的,但是幼年情感长时间缺失,使得他成人以后在情感沟通上存在障碍。然后自尊心又是及其的强,他一辈子都在花自己的钱,从来没有张口问儿女要过一分钱。

星元上大一那年,外公外婆相继生病。外婆生病住院,刚好星元放暑假,听着老姐妹几个电话沟通几轮,也没定好谁去陪床。

星元跟妈妈提议让她去,起初妈妈不同意,外婆住在县医院,舅舅一家就住在县城,照顾肯定更方便,星元一个孩子哪会照顾病人。

最后大姨提议让星元去,妈妈听大姨的,事情就成了。

医院很人性化,输液安排在每天上午。星元每天赶在输液前,安排外婆吃完早点,然后就安心输液。一上午外婆要跑四五趟厕所,星元已经习惯近身守着外婆上厕所,还有帮外婆换衣服,擦洗身体。

现在照顾外婆,像是在照顾小朋友。有一次,星元笑着问外婆:“我现在有没有点点像,我小时候你照顾我的模样。”

外婆摇摇头,“你小时候,跟我到地里干活,困了就倒地上睡,饿了就只有饭团。没有时间去集市给你买好吃的,也没有时间收拾干净点,根本比不了现在。”

星元摇头表示否认,条件不一样不可比,比较的是用心程度。

下午和晚上不用输液,星元和外婆可以到楼下花园逛逛,偶尔也会去舅舅家吃饭,星元不太乐意去舅舅家。

外婆去舅舅家的时候,她会出去放松一下,或者去咖啡厅发呆,或者去网吧打游戏,她在这里没有朋友,只有自娱自乐。

有一天晚上出去晃悠,走进一家酒馆讨杯长岛冰茶喝。隔壁卡座里男男女女一群人,有的打牌有的摇骰子有的抽烟,热闹得很。

她认出来,女孩们都是住院楼里工作的护士姐姐们。白天一丝不苟工作,晚上画上浓妆出来娱乐放松。

看起来挺酷,星元想到了自己。她毕业以后,大概率会是一名小小的数学老师,到时候在学校肯定也是淡妆素衣,出了学校门她一定会做回自己,按着自己的喜好打扮自己,然后招摇过市。

外婆刚好在医院住满半个月,本来舅舅来办出院手续,等了一上午不见人。

马上到中午饭时间,星元决定自己把手续办了,一会儿窗口下班了又要等。

医保报销完的部分,星元用自己零花钱支付。

办完手续,舅妈终于来电话了,说让星元和外婆先吃点,舅舅刚出发半小时后到。

挂完电话,星元轻轻叹气,专心给外婆夹菜。

“你大舅电话里怎么说?”

星元整理一下措辞,淡淡的说:“舅舅上午在忙事情,已经在路上了,我们吃完饭收拾一下,你跟舅舅回家。”

外婆很想留下星元,一起去舅舅家,可以再陪她几天。

其实,星元知道外婆住舅舅家,她有些不自在,舅舅整天不着家,跟着儿媳妇孙媳妇在一块儿,她肯定选跟女儿住在一起。

星元也跟妈妈请示过,想带外婆回家住一段时间,可最后讨论的结果还是去舅舅家。

星元今年二十岁,她当然也理解家事的复杂性。

首先,住院是星元家照顾出院又接她家,舅舅是儿子面子上肯定过不去,而且舅妈本来就是个“大作家”,一点点小事都能大做文章,外婆去她家,舅妈又得跟妈妈吵架。还有,其他姨妈也心里有想法,觉得都是嫁出去的女儿,妈妈是想做给谁看,搞不好姐妹间也会有矛盾。

其次,她家里的奶奶,也不是善茬。她心疼妈妈,奶奶外婆在一个屋檐下,时间长了奶奶会没事找事,爸爸妈妈会很为难,外婆也会受委屈。

回家的路上,星元闷闷不乐。她以后才不要养孩子,谁都靠不住。把养孩子的钱存着养老多好。

她知道各有各的难处,但还是生闷气。回家也不怎么说话,吃完饭就上床躺着,继续看美剧。

妈妈收拾完厨房,进屋来找女儿聊天。

“你外婆打算在舅舅家住多久?”妈妈主动爬上床,挨着女儿坐下来。

“我不知道啊,肯定长不了。”星元明显兴致不高。

“是你给外婆付的医药费?你舅妈来电话了,说是住院手续本来就是该舅舅和她办,你怎么悄悄把钱付了,说是多少钱给她个数,她转给你。”

星元继续叹气,高傲的甩甩手说,“告诉舅妈不用了,大家都是外婆的儿孙,谁出都一样。”

妈妈咯咯笑半天,把星元整的莫名其妙。

“其实我想报个数,看你舅妈会不会真的给。”妈妈转着小眼珠子,试图搞点小动作。

星元拍拍妈妈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你没事惹她干嘛,上次没吵够啊?你这点心机谁都斗不过,咱们踏踏实实做老实人吧,我的好妈妈!”

话糙理不糙,妈妈点头表示同意。

外婆出院不久后,外公也病倒了。

那一年,很少生病的外公几次进医院。就想一台老旧的收音机,本来因为一点老毛病拆开维修,越修越不好用。

外公的病情在恶化,中医西医疗法双管齐下,依然不见起色。心态奔溃最是煎熬人,外公一直闹情绪想要回家,不愿意呆在医院。儿女们对外公的病情也心知肚明,最后遵照外公的意愿出院,回到老宅养病,舅舅和姨妈们商议好一人照顾一个月,轮流着回老宅住。

外婆的是最煎熬的,心里憋屈着,还是要在跟前伺候,帮外公洗脸、换衣服、擦身子。

外公比以前更加不讲道理,不出房门的病人,整天猜忌外婆在私藏挥霍他的积蓄,还怀疑外婆在找下家。一次隔壁的姨婆来家里串门,一下午俩老姐妹在院子里有说有笑,外公误以为是在给外婆介绍新对象,把姨婆连带外婆骂得很惨。

外婆似乎不再像之前一样默默忍受,在给外公换衣服的时候,外公嘴里骂骂咧咧,双腿一直扑腾不配合,外婆直接就是两巴掌甩过去,守在房门外打下手的星元母女懵了,这个家里从来没有人敢还击外公,外婆也从来不敢。

那天晚上,大家心里都害怕,外公害怕外婆谋害他,往枕头下藏把刀。妈妈和星元害怕外公爬起来找外婆算账,三个人挤一张床。

妈妈给舅舅打电话,把事情经过跟哥哥讲清楚,免得后面又翻出来扯皮。一边是亲爸一边是亲妈,也不偏颇谁,舅舅也没什么说法,只是说换他来照顾几天。

舅舅压根没照顾过人,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让他给外公洗个脸都洗不好,外婆看着欲言又止。

一天手背在身后到处串门,约人打牌的时候变得很健谈,回到家大部分都瘫在沙发上,抱着小狗看电视。外婆反而多了一个要照顾的人,要忍着委屈伺候外公,饭菜还要比平时做得丰盛,都是舅舅爱吃的菜。

“舅舅洗衣不会做饭不会,他回来不是帮倒忙?”星元和妈妈在返城的路上。

妈妈知道她想表达什么,还很少女的哼一下,“你舅妈恨你外公还来不及呢,她来端屎端尿啊,没有除非,只有不可能!”

车子沿着蜿蜒的公路前进,经过一个又一个村庄,离外婆家已经越来越远。

“我觉得我更喜欢我外婆了,她咣咣两巴掌甩出去的时候,我很震惊,同时也很欣慰。新时代女性就要不卑不亢!”

妈妈看着星元神采飞扬,嘴里还叭叭往外说,心气突然不顺,把头转向另一边,眼不见心不烦。

妈妈不高兴,这就不得不说一下,几个月前发生的另一件小事。

星元和男朋友七月份毕业,却打算五月份先领结婚证。

家里人之前就反对星元和外省男友的恋爱,现在两人已经发展到谈婚论嫁,爸爸妈妈更是上火。

除了爸妈,整个家族都合起来反对。有劝说的也有给她塞相亲对象的,可是她无比坚定,油盐不进。

她觉得有些人出现了,就不要再想着离开。不仅是因为两人相爱,更是因为爱本身,她很希望的是,爱一定要有结果。

距离520的日子越来越近,既然拆不散只能高高兴兴办喜事。亲戚们转而去开导她父母,也有可能是爸妈自己想通了。

她记得是大雨滂沱的一个傍晚,她接到妈妈的电话:

“把他具体出生日期发过来,我明天去找人合一下,先选几个婚礼吉日。再一个,让他家人尽快来一趟。”

妈妈说完就挂了电话,不等星元说一句感谢。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雨,站在屋檐下一分钟,裤子就湿到小腿肚。

寒意顺着血管传到心脏,忍不住寒颤。压抑在内心的愧疚达到顶峰,愧疚感使她好害怕,害怕所有的一切。

回到出租屋,男友躺在沙发上玩手机。脚刚踏进屋,他就开始噼里啪啦介绍,他今天淘到的好东西。

他的心思全在婚礼上,找工作的事毫不在意。星元心里替他着急,但她自己了解被催找工作的尴尬,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终于到双方家长见面的日子,她给未来婆婆寄过几次特产,虽然视频里见过,到真人是第一次见。

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坐下来不到五分钟,气氛完全变了。

男友口中的母亲,如春天后母心里的女主角般,坚强能干,温柔善良。

很难想象,这个准婆婆,手里提着点不值钱的水果登门,一坐下先关心自己宝贝儿子,不管旁人。

接着就是极度自信的发言:“我家儿子,一表人才还是大学生,看上他的女儿家不少呢,可有的挑有的选了。”

那姿态那气势,真当自己儿子是什么面如冠玉的高精尖人才。

见星元脸色阴下来,男友赶紧给妈妈使眼色,见第一面婆媳关系就开始紧张。

星元的父母更是气得不轻,本来就不同意这门亲事,再看看这未来婆婆刁钻的嘴脸,更是怄火。

“婚礼的费用我们家出,再首付一套房子给他们住,条件是要入赘,有了孩子跟着星元姓。”既然男方明里暗里想免去彩礼,星元的父母临时改变主意,也当是一次试探。

星元一听就急了,来不及她开口,准婆婆就激动的跳起来,“我儿子不可能来倒插门,你家姑娘去找别人吧!”

订亲饭不欢而散,结婚和工作的双重不顺,让星元很是烦闷。

加上她的论文导师,沉迷搞自己的科研项目,根本找不到人。论文初稿躺在导师邮箱半个月,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那几天她完全不想说话,电话响就任由它响,听烦了干脆直接静音。男友在这种时候,竟然起不了一丝作用。

但是,外婆的电话,她没办法不接。外婆没有询问她的烦恼,只是催她回去一趟,今年无花果和李子压弯了枝,烂了怪可惜,摘一些带回城里,大家分着吃。

不好推脱,只好周五下班,独自开车回外婆家。

虽然凌晨才睡,天亮了也跟着起床。把凌乱的长发随意挽个丸子头,枕头边照旧放着外婆准备的零食,一瞬间仿佛又回到小时候,回到无忧无虑的日子。

星元在院子里边刷牙,边闲逛。小时候,院子里养着鸡鸭鹅,还有过年猪,饿了叫,闲着没事也叫,没个清静。现在,外公外婆年纪大了,没有能力再养,原先喂猪的槽用来种葱和蒜,猪圈鸡舍洗干净闲置着,没有小动物破坏,院子里养了不少花花草草,这是舅舅的一大爱好。

外婆坐在屋门外的椅子上,等杯子里的水凉一些,好吃今天的第一顿降压药。

星元拦住外婆,空腹吃药可不行,得吃点东西垫一下再吃药。

星元进厨房,快速给外公外婆做碗面片汤。

看着外公外婆的白发,以及有些脏乱的厨房,不禁感叹,她还没有长大成熟,外公外婆却真的老了。

“今天我去帮小浩家种辣椒,你跟外公在家。”

小浩哥哥去年就辞去城里的工作,回家承包大片土地种植辣椒。听说种了将近一百亩,已经连续种了一周。别人都是开工钱的,平时人家很照顾外公外婆,外婆就想着免费去帮帮忙,在家也是天亮坐到天黑,量力而行做一点活,锻炼也是消遣也是。

小浩哥哥创业不易,星元也换上外婆的花衬衫,带上草帽。一路上陪着外婆有说有笑,慢悠悠往田间走去。

地里二十来人在干活,有些是外村做零工的,大家互相也不刨根问底,姓谁名谁。很自然的就沟通手里的活,分工配合,进行辣椒苗移栽。

沉浸式的种辣椒,大脑得到了放松,乱七八糟的思绪被暂时清空,达到了忘我的程度。

吃午饭时,小浩哥哥走过来坐在星元旁边。眼里满是久别重逢的喜悦。

“我的天,怎么是你。在地里的时候,瞥见你两眼,以为是来做活的。实在对不住了妹妹,你帮了我大忙,一上午我竟然招呼都不打。”小浩哥哥黑了点,不过依然帅气。

她小时候来外婆家,喜欢跟着小浩,因为他长的好看。

星元霸气的拍了一下他的胳膊,一副了然于胸的态度,继续往嘴里塞饭。

她真的饿坏了,一顿饭是她平时三顿的量。

“下午你就在家里休息,吃吃喝喝,可别下地去了。”小浩边说话,边贴心的给星元倒饮料。

星元一听不乐意了,“别呀,我现在已经掌握一些技巧,下午我能种得更快。我要去!我要去!”

小浩哥哥在年龄上吃亏,因为大四岁,所以什么时候都只有迁就星元的份。

怕她太累,小浩只得陪着她,难搞得他来做,星元负责简单的活。忙着手里的活,大家也顾不上聊天。

中间休整补给的时候,外婆累了先回家,星元则选择留下来,来都来了就坚持做到收工。

坐在地埂上休息,星元好奇发问:“浩哥,你把老婆孩子留在城里,自己回农村种地,心里不难受吗?”

“难受啊,那怎么整,在城里早出晚归打工,挣不到钱也不快乐。回到农村虽苦但活的松快,实心实意的种地总会有回报。生活的方式,在于选择,有得就会有失。选择活在当下,或者活在过去,亦或向着未来而活。”

浩哥说话的语气和神态,散发着成熟男人的气质。

“那你现在是哪一种?”星元再问。

浩哥表情坚毅自信,“我想我是向着未来而活。还有我孩子我媳妇,我们都在走向同一个未来。”

星元很羡慕,她现在不再幼稚,也尚未真正成熟。很多事情成为烦恼,一直没有想通。

“你们感情真好,”星元流露出羡慕。

浩哥哥是她少女时代的梦中情人,他不爱说话但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真诚又纯粹。

和浩哥哥的重逢,她突然明白了想一些事。接受了你喜欢的不一定会喜欢你的事实,也接受了喜欢和爱情并不是一回事。

婚姻需要爱情,婚姻同样需要适合。

回城后,星元果断取消了婚约,她不知道会造成怎样的结果,但她不会后悔。

外婆对她说:“结婚没什么好的,如果让我再回去,我不会结婚。女人的年华很宝贵,既然选择结婚就不要将就,一定要选最好的。人的品格一定比金钱重要,可以两者兼顾,但不可以一样不占。”

分手后一个月,前男友就火速找了一个有钱的学妹,没好多久就被甩了。几次醉酒打电话骚扰星元,被星元彻底拉黑。

人到清醒以后,才会发现过去有多傻。

同年,外公病逝,外婆的归宿成了问题。

舅舅舅妈建议外婆去他家住,如果外婆不去,那他家也不给外婆交生活费,逢年过节会给几百零花钱表示孝心。

话里话外,惦记着外公留下的一点积蓄和外婆的养老金。

外婆清楚,舅舅已经不是一家之主,他也不是会知冷知热的性格。无非每天和儿媳妇和孙媳妇朝夕相对,还要照顾曾孙儿。看别人眼色的日子,外婆过够了,这样的陪伴,不要也罢。

拒绝了去舅舅家的提议,外婆一个人在老宅住下。

一年中会到女儿家都玩上一趟,妈妈和姨妈们也会抽空回老宅看望。

她用外公留下的钱,给自己买了一个金戒指,还领养了一只纯白色的小土狗。一个人的生活,也过得有模有样。

星元好奇的问外婆:“你以前晚上胆子小,出门上厕所都不敢,现在一个人真的不害怕吗?”

外婆晚上上厕所都是用便盆,很怕黑,老说黑漆漆的容易见鬼。

“现在不怕了,我现在可以一个人出门去厕所。”外婆去眼神里,是释然。

无欲无求以后,恐惧感也消失了。

有一次星元问外婆,所有儿女里,她最爱想谁。

没想到外婆说她谁也不想。

简单的一个回答,让星元沉思了许久。

也许人生,本就是不值得。饱经风霜以后,又归于平静。曾经执着的爱恨嗔痴,最终在回忆里灰飞烟灭,只留下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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