蚍蜉(1)(2 / 2)

“臣霍匡在殿外叩见王上!”

霍匡是直接冲进皇宫内的,该下马的地方是一点没下,直至长乐殿门楼外,閤门官还没来得及吆喝一嗓子,已经被他一拳干到两眼迷糊物理睡眠了。

王剡嘴里的“分内之事”还没吐出来,就被下马跪在殿外的霍匡一声高呵敲了个稀碎。殿内的宫女乐师也因他霍匡一声呐呵吓到鼠缩在龙雕宝座之后。

赵康帝眼皮动了动,却没睁开眼。他身边站着的朱公公欠着身子往殿外瞥了瞥,又看了眼气定神闲好生安详的王上,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臣霍匡求见王上!”

朱公公皱了皱眉,抬眼看了眼王剡,发现对方也看着自己,便立马谄笑点了头,弯着腰踱到了殿外。他站在玉墀上俯视着跪在下面的霍匡,掐着嗓子问道:“霍将军不在前线作战,倒跑到这宫里来喧哗,是要闹哪一出啊?”

霍匡斜都没斜朱公公一眼,扯开嗓子对着殿里继续吆喝:“臣代前线十万将士叩见王上!恳请王上向前线支援军备粮草,臣等为国家万死不辞!”霍匡说完两手伏地直接哐当一脑门砸在玉墀上,惊得朱公公肩膀一颤。

朱公公:“霍将军,有什么跟老奴说便好,老奴会代将军向王上禀——”他后话还没顺出口,却瞧见那远处的黑夜里匆匆忙忙跑来个传话的内侍太监。

传话的刚穿过门,就拿出了雄鸡报晓的嗓力:“王上——王上不好了!霍匡带兵把北华门围住了!”他急趋着步子,漆黑的夜里没注意,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摔了个踉跄又顾不得身后,还没分清手和脚便继续往里爬去。

他抬眼往里一瞧,金殿里映出的光正好照着那台阶下排成一堵矮墙似的将士们。合着他信还没送到,围宫的人已经在这堵着了。这么一看,宫里宫外全是酒囊饭袋!

这太监还没稳住身子,骇得前脚绊后脚又摔了个踉跄,赶忙扶扶帽子在台阶前扑通一跪。

朱公公睨着霍匡那张饱经边关风霜的糙脸,却对那传话太监道:“老奴平日怎么教的你这狗奴才?深夜喧哗成何体统!惊了王上拿你是问!”

“奴才知罪!奴才知罪!”他哐哐两脑门一砸,而后歪头看了眼跪在旁边的霍匡,“呃,霍将军带兵……带兵守在了,北华门与西丽门外。”

这传话的方才隔着远,吆喝的啥他朱公公听不清,现在这一说,瞬间让他浑身一颤,“霍匡!你想逼宫——”

“霍匡!你想逼宫造反吗?!”马蹄急奔在宫砖之上,打远传来的厉呵撑霆裂月回荡在这殿外,硬生生把朱公公的后话夺了过去。

来者是黎长洪,当朝上柱国,与霍匡一样本该镇守在边关抵御平辽铁骑,不成想这仗打的正热,屁股一转身后的霍匡居然带着人直逼皇城来了。

霍匡一向莽撞,在边关撒了多少年的野,除了黎长洪没人管得住,这要是弄不好,人没战死边关先在自家皇宫里掉了脑袋。这可急的他黎长洪屁股着火一路从边关披星戴月,到京城十几天的路程,硬是被他赶成了三天,比八百里加急还要急。

黎长洪连马都没勒直接跃了下来,十步并五步上去拎起霍匡甩手就是一巴掌,响得让上面的朱公公连退三步,赶忙下来拉住黎长洪,“哎!黎大将军有话好说别动手啊!”

黎长洪一胳膊顶开朱公公,指着霍匡鼻子骂道:“你他妈的不要命了!带兵逼宫你有几个脑袋可以掉?!”

霍匡半边脸已经红了,方才那一巴掌把他鼻涕打了出来,甚至连脸上刚愈合没多久的伤口又打裂了开。战场上的七尺好汉竟瞬间红了眼:“将军!前线什么情况您该比我更清楚啊!请兵求援讨粮草,要点东西他妈的跟当孙子一样!可我们明明是给自家打仗啊!他枢密院一道军令就这么难下吗!”

黎长洪看他这满脸委屈,滚了滚喉咙压着声道:“这事要说也不是你来说!这里我压着,赶紧让你的人去,把外面的兵撤了!慢一步军法处置!”他说完看了眼方才被自己一肘顶到胸痛的朱公公,拱手作揖,拂袖迈上了台阶直往殿内走去。

朱公公抚着胸膛赶忙弓着身子跟上。

霍匡抹去快挂到嘴唇的鼻涕,咬咬牙,从嗓子里挤出一句话,让人去宫外撤兵,随即又稳稳当当跪在阶下。

他斜着眼看着那俩膝盖悄悄往边上挪了挪的传话太监,本以为今夜之事到此该有段平息,却突然听身后远远传来几声歇斯底里。

“贤臣暴毙朝堂之上!”江楚侧身躲开杀上来的殿前侍卫,反手一剑让其瓜裂脑落。

“忠将血洒边关城墙!”他又一剑挑飞身前刺来的长枪,抬起一脚踹开侍卫。

“逼死我恩师!害死我挚友!我今天非要你们血债血偿!”

江楚像是喉咙里塞了块锈铁搭了几根弦,那声音就被嘶嘶哑哑从嗓子里磨拉了出来,已经辨不出本音了。霍匡站起身看着那一路杀过来的黑袍蒙面人,身后那大殿里的俩狗东西到底也是自家人,刺客当前,该护的驾还是得护。

江楚对长乐殿的记忆有些模糊,多绕了好几条道,靠着长乐殿内飘出的钟鼓歌舞才找到了这里,这让他本就满心的恨火多轰了一层怒意,催得他满身腾腾戾气向着大殿杀去。可他狂奔直突的步子却突然刹了个大满。

因为那站在他前方不远的人,他太熟了,他要管那人叫声“霍叔”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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