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失灵玉甘入凡尘 落神岛无奈流离（2 / 2）

当初珉王妃自天子国机缘凑巧来到九微蓬山，偶遇珉王，一见钟情。氏族要关禁这外来的凡尘姑娘，言必有异心。不料霁蒙极力赞成，称神岛虽防外邪却不阻有缘善者，一力担保，才促成良缘。今日旁人才生此疑心，老祖捋须笑道：“此玉有灵，不是老夫说了算。与何人有缘，它自有指引。慎王若存疑，可亲自来试。不过，可千万要小心施法，别摔在地上，这万年宝玉可不能糟蹋了哟。”

慎王闭了嘴，抬眼撞到宗王训斥：“放肆，不可对老祖无礼。”又恭敬道，“小辈之言，老祖莫怪，还请老祖亲自演示为好。”

老祖微微一笑，出了席，一手托玉，一手以剑指将㻬琈之玉引向人群。一圈圈光晕托举着㻬琈玉飞速旋转，渐慢，停止。珉王夫妇二人相视一笑，厥阳一端正指向此处。慎王气得咬牙切齿，却听一旁慎王妃开心地跺脚：“是我，是我诶！”慎王这才去看另一半玉，那黑色的阴仪，指的正是他的王妃。

一阴一阳故赐予二人。

㻬琈之玉入二人之手，便如孕育小娃般，从无到有，万事始生。霁蒙又言：“既为灵玉，必以正心正念感怀。你二人之玉，阴中有阳，阳中有阴，孰盛孰弱，界线为何，皆由心发。所谓一念起而万物生，念善则道成，念邪则魔至。为福为祸，定也，变也。切记。”

是夜，阳仪白玉亮起皎洁白光，渐汇成一束，入珉王妃腹中。

而后，阴仪黑玉冒出玄色幽辉，吞没了那一少阳圆点的皎洁光晕。

是年腊月未日，星朗气清，卯时初分，九微蓬山一时添了两位小儿。

先前慎王妃难产而亡，新娶氏女终获一子，澹台幽喜出望外，正应了此时暗夜尽、黎明来，想要的一切似乎触手可及，由此取作澹台玄明。

珉王妃怀抱婴儿，看着粉嫩的小脸褶皱未开，浅笑着留下泪来。

“芷儿，你说起何名字为好？”珉王坐一旁，将母子二人小心护在臂湾，伸手抚摸婴儿却不敢触碰。

“不求他大富大贵，成多大功绩，只要他快乐无忧，将来遇一良人，如你我一般，静逸无争。”

“澹台夜悰，悰儿，可好？”

两小儿都长得比别人快些，至三岁上，已跑遍神谷，爬遍神树。亦格外伶俐，可识读浅易典籍，过目不忘。

神岛有灵兽精精，体小可爱，灰蓝短茸微微扎手，吱呀软萌。精精通人性，善于体察邪气，但凡感受到一丝威胁便即刻逃之夭夭。每瞧见夜悰独自往北山来，它就从甘华神树跃下，直抱着亲昵翻滚。

有次玄明想找夜悰玩儿，慎王妃却说“你俩就做不成朋友，少跟他来往”，玄明不爽，找夜悰问“我是不是你的好朋友”。二人玩在一起的时间虽不多，却是一般大小的氏族近亲，难免比旁人熟络些，因说道：“自然是，不仅你是，精精也是。”

早听闻此灵兽近贤远恶，敏锐异常，自己从未见过，想不到竟与夜悰相熟，分明是视他为好人而我为坏人。玄明心中不满，故作央求带他同往。

“可是精精很胆小怕生，有外人在它不会现身的。”

“既然它是你的好朋友，也便是我的好朋友，怎么是外人呢？”见他不应，玄明起誓道，“我发誓我就看看精精，绝对不会吓到它的。”一阵软磨硬泡奏了效。

甘华树下，玄明掩饰心性竟让静静真伪难辨，暗暗藏在树梢不敢下来。夜悰唤之，玄明亦假笑召唤，精精感应不到邪念，一番犹豫后窜下来跳进夜悰怀中。玄明要抱，精精往里躲闪，探出滚圆大眼汪汪眨巴，不敌玄明一直引诱挑逗，终卸下防备由他抱去。

玄明抱着精精贴脸揉捏不亦乐乎，待耍玩够了，将其举高，忽地脸色突变，嘴角上扬，双手狠狠发力紧掐脖子，讪讪发笑。精精霎时惊恐万分，四肢拼命挣扎，怎奈力小甚微，徒有尖锐的咿咿嘶叫。人发狠时气力倍增，夜悰极力拉扯玄明手臂，却无济于事。夜悰叫喊得失了心神，猛瞧见几步之外有根粗木枝，跌跑过去拾了要打。就在他拿了木枝转过身，眼见玄明掏出一寸短刃扎了进去，随着一声怪异的尖叫，精精四肢下垂，安静不动了。

只有暗色的血不住往下流。

以及夜悰的眼泪，流淌不止，瘫在地上张着嘴忘了如何发声，本能地嚎嚎大哭。澹台玄明收了刀，松快道：“哼，谁让你不跟我玩儿的，不识趣。灵兽？不过日此，连我的心思都猜不透，手下败将。”不屑地将精精随手丢下，往衣服上抹了抹手里的血迹，心满意足离去。

夜悰哭了足半个时辰，抱着鲜血淋漓的小小躯体伤心欲绝。

他忘了后来父王母妃是如何寻到他的，朦胧瞧见在甘华神树根旁挖了个坑，把精精埋了进去……

自那起，夜悰高烧不退，梦魇不止，珉王妃抱着他整整三天未曾合眼……

终于醒过来，第一句便是“母妃，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精精”，呜呜哽咽。问发生何事，夜悰据实以告。

“悰儿，以前但凡有人口不对心，你都会悄悄告诉母妃，为何这次没瞧出来他在说谎？”

“玄明的眼睛很黑很深，我看不出来。”

玄明的伪装既能骗过灵兽，对于凡人更不在话下。如此小儿心性便这般残忍凶狠，且能掩饰得毫无破绽，珉王妃虑及此，不禁吓出一身冷汗，夜悰与此人来往，保不齐……珉王妃抱着悰儿，不敢再想，回神安慰道：“知心知面不知心，要看穿一个人的心思，是世上最不易的事，不仅要用眼看，更要用心去分辨。这是大智慧，悰儿这么小就要你揣测人心，太难为了些。”

夜悰听得有些迷糊，“可是精精……”

珉王妃轻拍着背，柔声道：“精精的死，因果自有作恶者来担，我们起念不恶、发心不亏，就不必沉沦于结果，若这当中确有我们须承担的果业，我们坦然担着便是。悰儿，为人行事，要为自己的一切负责，这便是因果。”

“嗯，”夜悰两眼红通通，稍平静了些，“我要努力学本事，就能好好保护我想保护的人了。”

珉王妃温柔地笑着，门开了进来一人，见是珉王，便问：“这么晚了唤你去可有要事？”珉王以脸贴贴悰儿额间，烧退了些，方答道：“玄明那日衣染鲜血传入宗王耳中，叫了慎王问话。慎王说是因为玄明在甘华树下被猛兽扑倒，奋力反抗方躲过一劫，还提到了悰儿，所以也将我叫去问了一问。”话至此，珉王无奈叹惜摇头，“没想到玄明那孩子心机如此之深，以后还是少让悰儿相处为妥。”

三人亲昵夜话，放下不提。

澹台幽一直为宗王之位耿耿于怀，这厢珉王未除，又多添一子，愈加愤恨，重心由此转移到夜悰身上，“若没了这小儿，我看你凭什么来继承宗王之位。”

那日玄明回来，将事情如实讲与慎王，颇得意胜了灵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慎王即刻转忧为喜，此子便是他的天助！

九微蓬山最中央的中山地带，有座云山，不长花草树木，只生桂竹，茎高而粗，叶大节长，皮色赤。毒性极大，被它枝叶刺中，必死无疑。

云山环环围绕在众山之间，层层隔绝，鸟兽不至。澹台幽秘密花重金招募勇士，取得一节桂竹枝叶，将其小心制成蝇头锥钉。又做一布偶，形似精精，将桂竹锥钉分散藏于其内。

玄明伺机找到夜悰，言死后七日之际，精精会回游世间，此时在甘华树下可再见一面。不过，必须单独前去，否则精精定不敢出现。

到了日子，慎王将玩偶用布包裹起来，自去取斗篷以便遮掩。刚出书房，便有慎王妃来寻，见桌上不知何物，拆开来看。那慎王妃平日大大咧咧，无甚城府，父子二人并不将事告知于她。见是一布偶，慎王妃颇觉可爱，一把抓起。

待慎王折返，慎王妃早已倒地不起，手边扔着那带刺的布偶。

未及夜悰去甘华树下，慎王妃之死便已传开。更有人说侍者瞧见慎王妃双眼圆睁死不瞑目，手里还拿着一个奇怪的布偶。

珉王夫妇事觉蹊跷，盘问夜悰近日可有异常。夜悰提起玄明之事，自己想再去见精精一面，怕父母不允，又身体未愈不许乱跑，因此尚未找到机会溜出去。

二人闻言脸色煞白，事情若按他们计划进行，死的不是慎王妃，而是……

浑身毛孔直竖，后脊阵阵发凉，被无言的后怕吞噬。

待夜悰无虞，三人去祭了精精。当夜，秘密拜别霁蒙老祖，趁夜色出离了九微蓬山。

此正是万年得一玉，一玉生二心。二心步殊途，殊途不同归。

丛极渊小龙子生于天子国哪门哪户？澹台夜悰又随父母去了何处？此二位逾万年之好友尘缘又将如何？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