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白色（2 / 2）

母亲一直反对他们参军，每次阖家团圆总会变成无休止的争吵，一个心怀大义的军人和一个从农村小城来的妇女观念总是不同的，更何况白颜色的边缘人民也没有什么家国理念。

从那次远征的一见钟情，到力排众议的相识相爱，两人各退一步，母亲离开村庄，父亲搬离中央，两人在边陲小城重新组建了自己的家庭。

但现在一切都没有了，没了艾尔杰的庇护，贱民没法在这座城市活着，被撕碎的家书就像父母的感情，彻底玩儿完了。

纷纷扬扬的碎纸被扔出马车，一块没被抛出的碎屑飘到雷格脚下，上面父亲的笔迹熟悉又亲切，仍然用漂亮的花体字勾勒着母亲的名字：DearMyWR

白玫瑰。

现在这朵白玫瑰正和另一个白色贱民漫山遍野的搜捕他的孩子呢！

雷格看着远处一点微弱的火光，那是讨人厌的瓦埃斯叔叔正举着火把到处抓他。

洛伊的鱼笼动了，一条大鱼被引诱进了陷阱，他赶紧下水提起地笼，双手用力将编筐甩到岸上的雷格怀里。

雷格稳稳接过战利品，隔着地笼都能感受到大鱼扑腾的活力，毫不吝啬的赞许弟弟，洛伊得意极了，没注意脚下不小心摔进了水里。

扑腾的水花闹出不小动静，一位少女听见响动，从树丛后挤了进来，破布麻裙、破布头巾，赤裸双脚，任谁也看不出这竟是艾森豪威尔家的长女菲娅小姐。

三个孩子中只有菲娅是母亲亲生的，她浅金色的瞳孔是那样迷人，却跟浅粉色类似到难以分辨。

她乌黑的秀发有些打结了，但仍被精心盘束在后脑，多亏了这一抹深色，她才得以在城里正常上街上学。

天色完全黑了，墨色浸染的草丛里蹲着艾尔杰将军的三个遗孤，孩子们面面相觑，又忽然嬉笑起来，三个人在一起，有种家的感觉。

不知道烦人的瓦埃斯叔叔走了没，菲娅不敢生火，于是洛伊掏出防身用的石头小刀，将生鱼鲜切了分给哥哥姐姐。

从前围坐在宽敞餐桌上学习用餐礼仪的三姐弟，如今就蹲在地上茹毛饮血，繁重的体力劳动让他们无暇顾及形象，担惊受怕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菲娅是一个单纯的孩子，认真地学好每一节课，礼仪精修得无可挑剔，高雅圣洁，落落大方，简单的梦想就是吃得饱饱、穿得好好，可是自从来到了这个破山沟，吃得饱饱都很难再实现了。

雷格一直都想偷偷跑回城里去，他记得父亲艾尔杰家书里的内容，每个夜深人静的夜里都拼命回想一字一句，哪只军队会经过哪里，可以向哪个将军求助，他数着日子计算着转机的到来，下一只巡回剿灭部队就快来了。

洛伊不记得那些了，但他记得如何参军，每次父亲回家告诉他的军旅故事，和那一封封从部队寄回来的信件，都为洛伊勾勒出英雄的样子，他想和父亲一样，想去到军队，而不是在这个破山村给绿了父亲的叔叔砍柴。

突然几声窸窸窣窣传来，姐弟仨屏息凝神，就发现一个瘦老头悄悄绕到河边，准备弯腰去舀河水，谁料他突然一回头，竟与三双眼睛打了个对头，吓得手里的瓶子都摔了！

这不是村里的奶农吗！？半夜偷偷跑出来给牛奶兑水？

“呜嗷！”胆小的老头惊叫出声，在宽广的河床岸边一圈圈回响，雷格暗道不妙，剥开灌木丛，果然远处的瓦埃斯已经举着火把向这边移动了。

正值壮年的男人想追上三个营养不良的孩子轻而易举，每一次逃家都是以被捉回告终，这一次也没什么悬念。

只不这次过雷格有了些许底气，他今晚决定硬刚瓦埃斯叔叔——因为明天就是巡回剿灭部队到来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