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黄衣之王——红梅印记(1 / 2)

落入活着的神手中,实在是一件可怖的事情。

在天梯的天梯上,云涛割裂崩腾,有刺的天空,冰凉的太阳,漆黑的繁星……

黄衣之王端坐在那儿。

冕旒之上有朵活着的梅花,

她掉了下来,一直往下掉……

王,决定亲自去寻她……

红梅印记

众所周知,婚姻的好处,便是让你有足够的理由,去拒绝曾使你为难的请求。比如,张三问你借1千,你可以愁眉苦脸地告诉他自己的银行卡早已归媳妇儿管,然后大大方方地将微信零钱中那可怜的“两位数”给他瞅瞅……

“怕老婆,不是男人……”

呵呵,随便张三怎么说,我内心毫无波澜。

自我结婚以后,就像是买了车的人,可以义正词严地拒绝饮酒的邀请一样,各种人情世故,基本上,都被我以“老婆不允许”的名义给回绝了。

当然,也有难缠的人,比如说,眼前的朱磊就是这样的角色。

显然,他没有决定生死的滔天权力,不过……我觉得其实吧……也大差不差,毕竟他只需要一个念头……对,就一个一闪而过的想法,明天你就会被委派到某个产品特别难卖的区域,然后去负责比珠穆朗玛峰还高的销售业绩。

每每思考至此,我便无比后悔。

说来话长,因为有件事情很难启齿——朱磊爱上吃野味的坏习惯却是被我带出来的。你要知道,只要是个人,或多或少总有这么个恶趣味——那便是把别人变成和你一类的人。

在我没有结婚前,“从天而降”的朱磊成为了我们团队的年轻领导,他是一位名校的高材生~好吧,说到这儿,我承认了还不行吗!当时被这么一个毛头小伙儿领导着团队,我有些嫉妒。你看他!总是一本正经的样子,一副初出茅庐的样子,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

啊~这真是一位精神小伙,一位栋梁之材!

在我看来,他英俊的外表后,最大的缺点便是严肃而缺乏灵巧。你得明白,如果我处在他的位置上,那对待工作和管理团队,势必会更加活络一些——就像一把尺,虽然不会变化刻度,但执尺之人的手是可以灵活移动的。

我只是想让他快点长大,以便更快地适应社会,你要知道,那叫成熟!

请屏幕前的各位相信我,虽然我嫉妒他,但我绝对出于好心!当我们为拿下SH市场开庆功宴的那晚,我便借着酒劲大胆地向他倾诉——一个男人,一个敢于成功的男人,是要有冒险家精神的。

“什么是冒险家精神?”他红着脸问我。

“不能总是吃养殖场里出来的那些……你知道,那可是打了激素的。”我小声地对他说。

“嗯?”

我看到他一副呆头呆脑的模样,我便凑得更近了:“你知道吗,野味是最上头的!”

“这!吃野味!可是犯法啊!”

“哼!冒死吃河豚,懂吗?我知道哪里安全~”

“不不不,我看还是算了吧,我就当你喝多了说胡话……”

“你连这都不敢,以后怎么打硬仗?你还是我们的领导呢!”我酒确实多了,我似乎说得太多了,多到有些肆无忌惮,“万一以后哪个大客户也喜欢吃野味呢?你如果没点经历,连吹牛都搭不上话。”

我喝了一大口酒,又接着说:“你能保证以后公司的指标都像现在这样好搞?万一,我说万一,哪天……要求人家呢?”

好像这句话戳中了他的心头,如同在他的心脏上放了一撮羽毛,然后有个小人儿不断地吹啊吹的。

沉默片刻。

“……好!你带头,老阿哥……”他终于、悄悄地、害羞地拍着我的肩膀,用生怕别人听见但又充满好奇的口吻和我说。

就在这天以后,我便和他成为了野味的“食友”,我还记得,第一次那只野山鸡,噢!对了~那是东北的野山鸡,不同于南方的山鸡,很大一只,漂亮又高挑!这还是我给他亲自从鸡群里拎出来的呢。

后来,我们在工作中保持着上下级的距离。但下班后,我俩几乎都是坦诚相待,亦师亦友,我逐渐享受“人生导师”般的角色,而他也乐在其中。我们时不时会交流哪家店野味品种之繁多,或者烹饪手艺之精湛,甚至会去寻找一些有特殊品味的趣店……

直到有日,我看着他,仿佛对着镜子,看到了一个和自己很像的人。

可惜,好景不长。

这样的日子直到我结婚时便停下了。在我办结婚酒席的那日,他给了我一份很大的红包。但也从那天起,我第一次主动拒绝了与他共同品尝野味的邀请。刹那间,我好似成了学生,他成了老师。

我走进了镜子,而镜子中的人走了出来。

朱磊的身边,则开始慢慢出现了很多我不认识的朋友——拒绝他的邀请是有代价的,他总是让我陪他参加一些或公或私的聚会,而我成了帮他挡酒与活跃气氛的人,我明白我拒绝不了,在他重新拥有可以陪他一起吃野味的食友前,我都不能拒绝他。

不过,这样的日子很快便结束了,在我看来,他终于毕业了。

一位任性撒娇的徒弟,终于离开了破庙中的师傅,去闯荡那个花花的世界。

可是……今天,我却很难办。

此时此刻,我正在犹豫中。

我现在坐在朱磊的办公室里。整个房间烟味很浓,熏得连矗立在窗边的全身镜都照不出清晰的人影来。

我和他都微微地皱着眉头,面对着面。

“我下个月要结婚了!”

“啊!你要结婚了?”

我非常诧异,团队中没人知道朱磊要结婚。

“家里给安排的,老家催得紧。”朱磊无奈地摇摇头。

“哎哟,领导啊,你这时间不对啊……”我也摇着头说,“现在公司业绩多难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看你今年连婚假都不一定请得出哟!”

这两年生意确实难做,整个公司一片死气沉沉,如大厦将倾。说实在的,我自己私下也在悄悄地接触猎头。

而朱磊的压力也是显而易见的,往日在他身上的精神头早已消失殆尽,他现在挺着一个肥腻的肚子,皮肤粗糙蜡黄,油油的发丝贴在额头上,无精打采,毫无生气。如果没有烟味,办公室里你甚至可以闻到一股骚臭——像是搁置了好几天的烂鱼味。

他吃力地站起身,那件黑色光亮的范思哲定制西装被他身体上的脂肪撑得满满的。他踱步至我身边,我觉得他的体味更加严重了,我心里捣鼓着——难道这家伙这几天都睡在了办公室里?

我的肩膀被他用力地拍了拍,我知道他想说什么,因为以前,当他想让我陪他去吃野味的时候,就会这样暗示我。

“啊……嗯,你知道兄弟,我结婚后,老婆管得紧。”

“最后一次了,老阿哥,你看,我马上也要进那座名为婚姻的‘坟墓’了。”他微微一笑地说。

“你这是真结婚了?”我岔开了话题,想要把刚才的议题给圆出去。

“是啊,早上还去做了婚前体检……”朱磊的脸上略带着一些不知所以的惆怅,“最后一次而已,记得第一次也是你带我去的。”

“都是有老婆的人了,还是回去吃饭吧……”我试图拒绝他。

“………”

朱磊沉默了片刻,回到了自己的老板椅上,黑色真皮座椅被他一屁股压得吱嘎作响,他若有所思后对我说,“婚后的生活不容易吧,上回你说家里准备添丁了……当然,房贷也不轻松,毕竟公司最近的奖金……甚至连基本的工资也总是拖欠……”

我皱了皱眉头,又点了根烟,他说得没错,现在不仅仅是他压力大,我又何尝不是呢。

“是啊,让我老婆知道今天抽烟,她肯定得骂死我呢~”我无奈地笑着说。

“最近工作找得怎么样?方向定了吧。”

突然,这句话像是强盗一样踹进了我的心房!

他怎么知道的?当然,我没什么好害怕的!但如果今天就挑明我骑驴找好马的事……我只是有点担心,毕竟下家还没有敲定,我一时间还没有十足的把握。

“妙可公司的头儿和我关系不错,他上个月已经和我约定好去他那里担任水户市大区总经理的事情,我昨天已经向上面递交了辞呈,当然,像我们这种——级别的人!交接总要些时间的。”朱磊裂开了嘴,露出了一口泛黑的牙床,眯着眼奸猾坏笑般地看着我。

妙可公司,那不就是我最近面谈的下家么。

“这个行业本来就很小的,你说是吧。”

“啊对!领导!以后我还能帮你打天下呢!”我拍着胸脯说。

随后,我们象征性地探讨了一些关于妙可公司的各类业务……

“明天安排一次出差,就一天,你陪我去一次,就当是陪我过一次【告别单身】的派对吧。”

我觉得此时的朱磊很诚恳,至少话到了这个份上,我再推脱就说不过去了。

“好吧,那地方你定。”

“行。”

走出办公室,我小心地关上了门,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灌入了肺里,让我轻松了好多。

野鸡的味美,不愧于它“野味之王”的美誉。唇齿间流淌着野蛮而肆意妄为的欲望,伴随着亿万年来人类的演化而诞生的克制。

我很感叹,朱磊带我前来的这个餐厅,位于华丽都市之下极为隐秘的角落,这里似乎只招待最有鉴赏能力的食客——只得如此,才能不辜负手艺精湛的大厨和与此相匹配的格调。

在迷离的光彩之下,那些毛羽妖艳,胖瘦各异,高矮不同的野鸡们,正在畜栏之中咯咯作响,它们似乎也很兴奋,等待着哪位品鉴者将它们挑走。

服务员文质彬彬,富有涵养,颇具绅士风度,他们从容地招待着来宾,穿梭在鲜红如血的灯光中,向厅堂中来往的食客们介绍这些野鸡的品类。

“那是本地的,那是东南亚的,那是日韩的……”

他们振振有词,举止文雅,脚上的皮鞋锃亮,仿佛装着个白炽灯在皮鞋的头上。

“您看,这里还有杂交品种,那只来自非洲大陆……”

我很惊讶,朱磊竟能寻得此地,且又对这里的流程了如指掌,即便曾经食遍天南海北的我,此时此刻也相形见绌,仿佛我自己竟然成了未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我略感失落,竟然有点手足无措,这使得我颇为羞愧。而这一次,朱磊便帮我选了一只异国的鸡,一只他享用过的并亲自证明美味的鸡。

野味象征着野性,野性代表着本能,我正在这个地方,我无能为力,我只能听从内心最原始的呼喊,我一度拒绝,但我现在……唯有服从。

精美的餐具摆放在我眼前,服务员将料理好的大餐送至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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