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金的家(2 / 2)
“这有什么好怕的?”周恒不屑的说道。
“上次老李家的儿子带着媳妇和丈母娘来屋里,他丈母娘一路上没敢睁眼睛,骂她女儿,当年日本鬼子找不到的地方让你给找着了,嫁了这么个鸟不拉屎,狗不下蛋的地方。”司机说完大家都笑了。
周恒对着义金笑笑,义金正以赞赏、感激的目光看向她。周恒又转头专注得看向马路的边缘,她的脖子扭得角度明显能感到她的害怕。
车里渐渐没有人说话,只是木然的望着车里的尘土飞扬。
周恒感觉自己都僵住的时候,车子终于停了,下了车,周恒稍稍扭动一下腰肢,打量面前的砖砌的二层小楼,一路看过来的吊脚楼显得这座小楼很特别,
“这是哪?”周恒问道。
“居委会。”义金严肃的神情闪过一丝惧怕。
“以前居委会权利大得很,我妹出生的时候被罚了两千。”周恒道。
“我二姐、我还有我弟都被罚了。”义金道。
“啊?罚了这么多还生?”周恒道。
“为了传宗接代,生我的时候我父亲说有一个了,生我弟的时候我父亲说胜利了。”义金笑道。
俩人边走边聊着,周恒跟在义金身后走上羊肠小道,狭窄的小道两侧坐在木头凳子上几位老太太,他们眼神复杂又冰冷的望着他们。
“大金回来啦?”其中一位打招呼道,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周恒。
“回来了,大娘。”义金边机械性回答边不安的回头看向周恒。
周恒扯着嘴角以最礼貌的方式朝他们笑着。
拐来拐去,来到一座吊脚楼前,“到了。”义金笑着对周恒道。
周恒打量着三层吊脚楼,红色油漆刷着应该有些年头了,但还不显破败,很多只鸡在房子周围跳来跳去,一只白色的大狗温顺得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周恒看到狗向后躲了躲,“没事,不咬人,我们村世代都养这种狗。”义金对周恒道完,踢了狗一脚道:“走开。”狗便耷拉着脑袋走远了。
义金推开吊脚楼的门,周恒跟着进去,看到了站在屋里的两位老人,他们身上似乎有着一拍就能腾起的灰尘,但他们的笑容如同窗外射进来的温柔的光。
“嗲儿,妈,这是周恒。”义金眼神骄傲的看了一眼周恒。
“周恒,这是我爸妈。”
周恒大方又客气的说道:“叔叔、阿姨,给你们添麻烦了,这是我给你们买的礼物。”说着递上按义金建议买的糖果。
义金妈妈接了过来,“坐车累了吧?快坐下来休息休息。”说着指了不远处的凳子道。
“不用不用。”周恒忙拒绝道:“坐车太久了,我想站会儿”。
一旁一直不说话的枯瘦老人快步向墙边放置的椅子走去,老人上身几乎和地面平行,后背隆起一个大包。
周恒瞬间想起了去世的姥姥,常年种地累累的走路也佝偻着背。周恒心疼得忙走过去弓着身子按着椅子对老人道:“叔叔别忙了,坐的我腰疼,我站着休息会儿。”
老人眼中闪过喜悦的神色,满意的看着周恒。
“我父亲耳朵聋”,义金笑着对周恒说完,朝老人大喊道:“她不坐!她说她坐累了,站一会儿!”
义金说问母亲道:“做什么吃的了?”
“忙了一天,刚从田里回来,饭焖上了,带了些田螺。”义金妈妈道。
义金一皱眉,回头问周恒:“田螺吃得惯不?”
周恒笑道:“我还没吃过,我想尝尝。”
义金边脱外套边说道:“幸好在县城买了牛肉,赶紧做饭,都饿了。”
大家嘱咐周恒在凳子上坐着休息,三人进了厨房。
坐在凳子上的周恒四处望望,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叮叮当当的声响,她有些沉不住气,便信走到对面看起墙上略显破旧的奖状。
“这么多奖状都是义金的呀?”周恒惊讶道。
“义金很聪明,学习成绩一直很好。”义金母亲很自豪。
“真厉害,我一张奖状都没得过,他得了这么多张。”周恒道。
“我二姐成绩也好,和我差不多,就是到高中不念了。”义金失落的说道。
“为啥不念了?”周恒道。
“家里穷啊,只供得起两个读书,让她和她大姐打工去了。”义金母亲笑道。
“太可惜了,要是读出来现在能帮到家里了,义银又不肯复读。”周恒惋惜道,说着向厨房走去,边走边道:“那么多奖状我都嫉妒了。”
义金笑道:“你不是比我厉害?你研究生毕业,我本科。”
周恒笑道:“我是多读了三年书才有资格和你做同事啊。”
走到厨房门口,周恒望向忙碌的三人,好奇的打量着厨房道:“用不用我帮忙?”
“不用,你休息。”义金母亲道。
厨房四周墙壁由于长期烟熏火燎已近看不出原木色,黑漆漆的;从房顶竖下来一盏小小的灯泡在一个黑色小铁锅上方,小铁锅被一个炉子架起,不知道在煮着什么;靠墙有一个大锅,义金正挥舞着铲子炒牛肉,两位老人忙着小锅里的东西。
“小锅里煮的是啥?”周恒好奇的问道。
“酸菜螺丝火锅,不晓得你吃得惯不?”义金答道。
“你们能吃的我就能吃。”周恒笑道。
欢乐得吃过晚饭,周恒随义金去楼上。堂屋的一侧有一个小走廊,在走廊就能看到二楼的大平台,走廊尽头是一个通向楼上的小梯子。
义金打开手机手电筒引领周恒向楼上走去,“小心啊。”义金说着一步一回头照顾着周恒。
“嗯呢。”周恒答应着来到二楼平台。
虽然没有灯,但周恒还是在黑暗中看出平台一侧尽头是两间木板拼成的小屋;一侧放了一张小铁床,站在这里就能看到楼下堂屋部分光景;另外两侧直通外面。
周恒望着外面,看到一棵大大的芭蕉树,感叹道:“这风景真美,好像是别墅。”
“谁家别墅这么简陋?”义金笑道。
“三层小楼,风景优美,在我看来就是别墅了。”周恒笑道。
俩人来到小屋前,推开木条拼成的门,“吱呀呀”得声音过后,义金拉了拉门框旁的绳子,昏黄的灯光下,周恒忍不住说了句:“太夸张了,就差贴个喜子了这怎么睡啊?”说完看了一眼义金。
只见屋内一米五的木床上铺了喜庆的红色床单,叠着整齐的红色被子,放了两个红色枕头;除此之外,床旁边有张黑色课桌。
义金紧缩双眉的望着屋内陈设沉默了一会儿,转头对周恒道:“你睡屋里,我睡外面小床上。”
“睡外面多冷啊?”周恒望着床转头对义金道:“旁边不是还有个小屋么?你睡那。”
“我睡外面保护你。”义金说完,周恒不再说话。
她关上门,悄悄地用门上的线拴在门框的小钉子上,躺在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阳光从窗户糊着的塑料布透进来,周恒醒了,她听到外面有义金和他母亲的说话声,但是却听不清,周恒翻了个身,床吱吱呀呀的响。
“周恒,你醒啦?”义金问道。
“啊,醒啦。”周恒答道。
“我给你打洗漱水。”义金喊道。
“我自己来。”周恒应道。
周恒下楼时,义金一手拿着已经挤好牙膏的牙刷,一手拿着装了温水的杯子笑意盈盈的等着她。
“洗脸水是温的,等你洗完了我洗。”义金道。
“中午杀鸡,下午带你去开田。”义金母亲道。
“啥是开田?”周恒笑着问义金。
“把田里的水放出去一些,就能抓到鱼了,鱼好吃得很,市面上买不到。”义金笑着道。
“这么好?谢谢阿姨。”周恒笑嘻嘻的说道。
“吃完早饭我带你去我的山上看看。”义金道。
“从村头绕过去,那里人多很。”义金父亲笑着看着周恒道。
“不用那样啊。”义金笑着看着周恒。
“你还有山?”周恒惊喜道。
“我父母一片山,我和我弟一人一片山,剩下一片小一点的给我大姐和二姐,我父母说这些年他们为家里贡献多。”义金介绍道:“不过我山上的林子长大卖了就没有了,因为户口不在这里。”
山上,周恒和义金时而采野果,时而喝泉水。
义金道:“村里种田很苦,基本上只够自己吃的,多余的拿到集市上卖,得一点点钱,年轻人现在很少在山里带着,都去打工了。”义金道。
“好像全国都这样。”周恒道。
“我们村只有我和另外一个人考大学走出去了。”义金道。
“真不容易。”周恒道。
“我的林子过个十年左右就能卖钱了。”义金道。
“林子还能卖钱?能卖多少?”周恒问道。
“我哪知道”,义金有些惆怅,望着远方道:“我考上大学那年我家里卖过一次林子,我母亲着急卖,家里人都说等一等打听价格再说,她不听,只卖了三万,后来听说那人转手就多卖了十万,家里我父亲做主就好了,什么事情都要听我母亲的。”义金叹着气道。
“差这么多能不能要回来点啊?”周恒道。
“怎么可能?听我母亲的很多都是错误。”义金道。
“卖早可惜了。”周恒道。
“从那之后村里人知道栽树赚钱就都要山,以前山都没人要。”义金道。
午饭,周恒吃着与众不同做法的鸡肉,虽然味道有点怪,但她吃得还是很香。
“吃鸡腿。”义金的父亲夹过来一个鸡腿放到周恒碗里道。
“你吃,你年纪大了,鸡腿应该你吃。”说着周恒把鸡腿放到义金父亲碗里。
“周恒吃,鸡腿好吃。”大家七嘴八舌的劝周恒吃,义金父亲早已经把鸡腿夹了回去,周恒见不好推脱便吃了。
义金父亲盯着周恒咬了鸡腿,露出甜美的笑容,又生气得说道:“给阿芬夹,阿芬不吃,嫌弃我脏。”
“阿芬是谁?”周恒好奇的问道。
“是我弟媳妇。”义金笑道。
晚上睡觉,义金想要进屋睡。
“不行!”周恒很生气,压低声音道。
“我昨天睡得都感冒了。”义金笑声吸着鼻子,确实听着有点堵。
“那你去旁边那屋里睡啊。”周恒心疼道。
“我在这保护你,山里不安全。”义金道。
周恒茫然、犹豫着。
义金提议道:“要不把垫子拿下来,我睡垫子上,你睡床上,你看这样行不?我只是在房间里保护你。”
周衡犹豫小声道:“那行吧,你说话可要算话啊。”
“我保证说话算话。”义金道。
没多久,义金一个跨步跨到床上。
早上,周恒和义金准备回登峰市了,义金母亲在门口笑着塞给周恒一个破旧的红包。
“我不要,你们赚钱不容易,我不能要你们的钱”周恒推脱着。
“拿着,拿着。”义金妈妈硬塞给周恒。
“给你你就拿着。”义金笑着劝道。
义金父亲站在不远处专注的盯着红包的走向。
周恒看向义金求助无果,只得收下来,“谢谢叔叔、阿姨。”远处的严肃的老人露出喜悦的笑容。
又坐上了面包车,周恒仍旧坐在最后一排,车开动了,周恒趁车里人不注意,悄悄掏出兜里的红包,义金在旁专注看着。
两张一百,一张五块,三张一块,破旧的钱和简单的数字瞬间像抽在周恒脸上的巴掌。
“8块是什么意思啊?”周恒冰冷地问道。
“是发的意思。”义金神情尴尬。
“我不要,你拿回去吧,他们赚钱不容易。”周恒把钱塞回钱包里递给义金。
义金没有接,道:“你别生气,我给了我妈五百块钱,我以为她会添点。”
“我不要,你拿着!”周恒生气道。
“你收车吧。”义金道。
递到义金面前的钱纹丝不动,周恒依旧冷冷的盯着他。
“你买东西还花钱了呢?”义金小心翼翼道。
周恒看了一眼钱,又看了一眼义金,收回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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