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四、深入敌境（2 / 2）

伊兰德扶着那尊已经僵硬的纳迦皇家卫士的尸体，让自己能够缓慢的瘫坐下来，但他的双手始终紧握在心爱的弓箭上。一阵阵欢呼在耳畔传来，伊兰德能够听到那混杂着人类的喝彩与兽人的战吼的声音从神殿上方的某处传来。紧接着，在相当短的时间里，窸窸窣窣的讨论，最终汇聚成了一阵大声的聒噪，从部落到联盟，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开始绽放出真诚的笑容。

伊利丹，外域之王，已经倒下了。在艾泽拉斯联军精锐的勇士以及其他外域盟友的共同奋战下，那个强大的背叛者，最终倒了下去，连同他传奇般的埃辛诺斯双刃一起，陨落在了这片荒芜之地上。

没有喜悦，没有兴奋，伊兰德只是任由自己突然的疲倦感从内心蔓延而出，最终占领了整个身躯。搀扶着那个强壮的纳迦皇家卫士的尸体，伊兰德缓缓坐了下来。然而就在他刚刚以为自己能够畅快的呼吸一口黑暗神殿那带着污浊和血腥的空气时，他的黑豹却如临大敌般的怒吼起来，浑身的毛发根根竖立，让它看起来更加威武。

的确有敌人接近，但是对手只有一个人。

伊兰德用他敏锐的视力扫视再三，然后他明确了结论：对手的的确确只有一个人。

那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性身影。伊兰德从她的轮廓判断出，对方是一个人形的恶魔。弯弯的羊角，暗色的偶蹄，暴露在盔甲之外皮肤上密布的邪能纹身，以及收拢在身后的双翼，这些特征出现在一个与自己身形类似的生物身上，这让伊兰德大为疑惑。但是当她接近到伊兰德的射程时，暗夜精灵少尉的疑惑已经被惊恐所取代。

“让我过去，卡多雷。”恶魔开口说话，用的是标准的卡多雷语，伊兰德甚至听不出她的发音中，有任何模仿的痕迹。这让他的动作几乎僵住，做不出任何的反应。而周围的三分队军官们显然在等待着伊兰德的动作，所有人都警惕的注视着这个会说卡多雷语的恶魔。

“让我过去，我不想伤害你，我的同胞！”女恶魔再次催促道。这一次，伊兰德终于确定，来者根本就是一个拥有恶魔特征的暗夜精灵。是什么样的邪恶力量让她变成了这个样子？她在完成这样的变化时又承受了怎样的痛苦？这一系列的问题让伊兰德迟疑了下来，以至于忽略了眼前可能的危险，以及队友们的呼唤。

“退下！伊利达雷！”一个尖利而不容置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如此的突然，以至于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了那个声音的主人。

颀长的绿色披风遮住了她高挑的身材，拥有金色尖角的战盔几乎将她的面部完全遮蔽，只露出一双满含杀气的眼瞳，直视着对面这个半恶魔半卡多雷的生物。即使在一定的距离之外，伊兰德也能感受到这位暗夜精灵女战士身上强大的力量。

“我是玛维·影歌，无论你的主人有什么险恶的计划，他已经被击败了。”女暗夜精灵说着，将手中的轮型武器悬挂在了腰间：“停止抵抗吧，今天死的人已经够多了。”她的声音没落而低沉。

从她的战盔扫视到她的武器，再加上她那不可置疑的自我介绍，伊兰德开始将传闻和眼前这位强大的卡多雷联想到一起。

她就是玛维·影歌，暗夜精灵守望者组织的领袖。一万年来，她是关押伊利丹的看守者，也是伊利丹越狱出逃之后的追猎者，从卡利姆多一路追击到外域，今时今日，她那漫长而血腥的追击，终于功德圆满，胜利结尾。

“伊利丹大人倒下了？看来我还是来晚了……”似乎不敢相信玛维·影歌的话，这个恶魔模样的卡多雷声音颤抖着。

“放下武器吧，恶魔猎手！我累了！或许我能给你一个机会，不把你和你那些畸形的同类们一起关进深不见底的地窟监牢里！”玛维·影歌暴躁的说着，似乎完全不在乎面前这个恶魔猎手可能造成的威胁。

“战争结束了，我们也不愿意伤害你，如果你的身体内还有一部分卡多雷，那就投降吧！”伊兰德放下了自己的弓，摊开了双手，尽可能让自己表现的更加真诚。从小到大的教育告诉他，仁慈往往是终结仇恨的最好武器，所以在此刻，伊兰德想做的，就是拯救眼前这个孤立无援的恶魔猎手。

“战争结束了？你们这些鼠目寸光的短视者根本不了解伊利丹大人的计划！他亲手打造了我们，训练了我们，只为了一个目的，就是彻底的打败燃烧军团！伊利丹大人千年以来的计划就只有这一个！这一伟大的计划却被你们这群无知者彻底破坏了！”恶魔猎手的语气急迫而愤怒，伊兰德与她如此的接近，以至于能够深切感受到她身体迸发出的魔能。

“他和他的燃烧军团主子一样险恶，一样不可饶恕！”玛维的声调倒是一如既往的冷静，伊兰德甚至还听出了一丝喜悦：“不过现在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不得不说，能够亲眼目睹背叛者倒下的那一刻，是我一万年以来最为放松的时刻。”

说着，玛维满不在乎似的摆了摆手：“我最后说一次，投降吧，恶魔猎手。”

当伊兰德再次将目光聚焦到恶魔猎手身上，却看到了她因为狂笑而颤抖的身躯，恶魔的双翼在她的身后一翩一摇。

“守望者，你还真是对我们——忠诚的伊利达雷一无所知！”恶魔猎手大笑着，笑声里满是嘲讽：“在你还在纳格兰的大草原里迷失自我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追随伊利丹大人攻陷了恐惧魔王的家乡，我们屠杀了成千上万的恶魔！我们一起流血、一起欢呼！现在，就算是伊利丹大人陨落了，伊利达雷们也失败了，我作为最后的幸存者，至少还能为我们的荣誉而战！”

在伊兰德还没有任何反应之前，两柄月牙型的弯刀已经出现在恶魔猎手的两侧，伴随着她的双翼展开，这个迅捷的身影已经跃入半空，四散而下的魔能让伊兰德几乎喘不上气。

那一刻伊兰德才明白，如果对方想取他性命，早在见面的第一秒他就已经死了。这样的速度和力量，伊兰德在她面前根本就没有生存的可能。

但幸运的是，这个恶魔猎手的目标，只有那个高傲的守望者。

双刃出击的速度，已经快过了伊兰德的肉眼能够看到的范围，带着绿色的邪能，恶魔猎手的双脚几乎没有接触地面，连续的向前突击。

在伊兰德以为她会轻易的斩下守望者的头颅时，玛维已经从原地消失。在恶魔猎手双刃落空的瞬间，守望者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只做了一个简单的动作，恶魔猎手就已经发出了一声哀嚎，同时，整个瘦弱的身躯不禁向后蜷缩着。

“这枚毒镖不会要你的命，但是会让你生不如死。”玛维的语气冰冷如冬泉谷的严寒。

恶魔猎手颤抖着，她的双翼因为痛苦而失去了平衡，之前的敏捷和凶悍荡然无存。

“你就是这样与燃烧军团作战的吗？恶魔猎手？”嘲笑着，玛维缓缓的举起了她腰间的战轮之刃，那刺眼的寒光，充斥着杀气，几乎逼退了空气中的血污。

“也许伊利丹看到你的表现，会被气得起死回生！”说完，玛维终于行动了。到这时伊兰德才意识到，这个拥有一万年作战经验的守望者是多么的不可战胜。她的身形如闪电般迅捷而致命，战刃飞舞之间，绿色的血液不断从那个恶魔猎手的身上飞溅而出，几秒钟内，伊兰德就已经确定，那个缺乏经验的恶魔猎手根本没机会赢。

大约是太过轻松，玛维在挥动战刃又一次划过恶魔猎手那伤痕累累的身体后，竟然停了下来，然后冷眼看着这个手下败将。恶魔猎手的双刃已经落在一旁，她跪坐在地上，低垂着的脸庞上，绿色的鲜血模糊了她精致的五官。

“这个结果，是你自找的。”玛维把战刃悬挂在腰间，抬手扶了扶自己的战盔：“你的血会一点点流尽，但你的生命还能延续几分钟，这是我对你最后的怜悯。”

望着守望者离去的背影，伊兰德却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艾泽拉斯联军以讨伐燃烧军团的走狗伊利丹为名义，远征外域，如今黑暗神殿已经被联盟和部落以及他们的外域盟友所接管。但如果那个恶魔猎手说的是真的呢？如果艾泽拉斯联军只是做了一件燃烧军团想做但做不到的事呢？

想到这里，伊兰德感觉到一股寒意从后颈慢慢升起，逐渐渗透过他青色的长发，占据了他的大脑。

“各分队长，集合队伍，准备撤出黑暗神殿。干得不错！年轻人们！”库伦坦的声音传来，伊兰德才恍恍惚惚的抬起头来，准备清点身边的队友数量。正是在这时，他听到了一个细小而连续的发音，再三确认，他才意识到，那声音来自那个跪坐在地，生命垂危的恶魔猎手。

“伊利丹大人...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恶魔猎手的低语混乱而微弱，夹杂着痛苦的喘息。

看着那个蜷缩一团、痛苦不堪的卡多雷，更加剧了伊兰德脑海中的疑问：如果伊利丹真的是个彻底的恶魔，那么为什么会有人对他如此忠诚？如果联军的行动真的打破了伊利丹的计划，是否意味着燃烧军团又能够集中精力入侵艾泽拉斯了？

一连串的问题在伊兰德再次看向那个卡多雷恶魔猎手时终于停了下来。他决定做点什么，来缓解这个卡多雷的痛苦。

事实上，缓解她痛苦的方法只有一个。

伊兰德果断的抓起了弓，搭上一支箭，然后瞄准了恶魔猎手那已经鲜血淋漓的胸口。但他的双手还是在此刻迟疑了。

参军征战的这些年里，他杀死过冬泉谷的熊怪，在灰谷猎杀过兽人的巡逻队，在祖尔格拉布，他的双手曾经沾满了森林巨魔的鲜血。即使是在心灵最脆弱的那些岁月里，他对杀戮都从没有犹豫过。

但此时此刻，在他面前的，是一位奄奄一息的卡多雷，他的同胞——至少还有一部分，是他的同胞。

“解除她的痛苦，然后给我滚回队伍里去，少尉。”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伊兰德一惊，他抬起头，看到了一旁端坐在山羊之上的矮人将军，库伦坦虽然语气森然，但那炯炯的双眸里，分明透露出来的是温暖和关切。注视着惶恐迷茫的伊兰德，库伦坦轻柔的点了点头。

“是，将军！”口头上回应着，伊兰德的胸腔里终于燃烧起了勇气的火焰，双手的力量也再次充盈起来。

“再见了，同胞！”伊兰德喃喃的说。

耳畔轻微而短促的声音闪过，弓弦上的箭镞一如既往的从未让他失望。

远方的天际，雨幕渐息，一片赤红，一点点从地平线晕染整个外域的天空。

又是全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