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旅途奇闻(2 / 2)

马文学到芳村客运站的那个下午,庆狗子开着他的摩托车去接他了。他是用自己的高端N70打通了马大毛的那款极致低端的“小灵通”定制机,这种杂牌手机低端到马文学这种没有手机的人都对它提不起兴趣。但是它非常便宜,算是买号码送的手机,信号非常的差。现在还是摩托党的幸福时光,交警对摩托车的管制还不严厉,虽说有“飞车党”抢东西伤人的恶性事件发生,但是大家更加享受骑摩托车想走就走不会堵车的自由。

“你这摩托车像是报废的车,带我们两个安不安全啊?还有一大包东西带不走的!”

“你放心,我敢来接你们,自然是事先算过了的。我这车后面还有货架,不锈钢的,绝对没问题!”

庆狗子热情地把马大毛带的一大包东西绑在车后的货架上,然后自己骑在摩托车的油箱上,等马大毛和马文学上了车竟然刚刚好能坐下。显然有超重问题,轮胎被三个人的重量压得瘪了三分之一,车身也不稳。马文学的箱子其实才是最重的,也跟那包土特产侧绑在一起,他的背包则挂在前胸。

“坐好了不要动哦,因为没有后视镜,你们看到后面有大货车靠近我了记得喊一声。”

马大毛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见怪不怪,可马文学有点担心这车的质量和庆狗子的技术。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紧紧抱住庆狗子的腰,听到一声摩托车的“嘟嘟”声,随着一阵黑烟冲向他感到陌生的前方。

他们要去的是番禺区的化龙镇,三十多公里的路程,还不能走高速。马文学一直被庆狗子的车技吓得冷汗直冒,一路的风景他都错过了,广州市的景象对他来说也就几乎是模糊的。庆狗子骑摩托车的技术没有他吹的那么好,几乎是在横冲直撞,好在是有惊无险到了他们的“家”。

那是一个红砖墙围成的破旧院子,全都是破旧的平房,在一条河涌边上。周围都是香蕉林,院子中心一棵高大的龙眼树。夕阳残照在不远处的四层楼房的玻璃上,强烈的反光让从摩托车上下来的马文学睁不开眼,像是要拒绝他看清这异乡的模样。早有几个老乡说笑着开了那扇一米多高,早已锈迹斑斑的铁门,出来帮忙搬东西。他们都晒得很油黑发亮,身材干瘦,搬东西时却都十分轻松。

“大毛,来得准时,快来喝杯酒。”一个个头矮胖的中年汉子招呼着,院子的桌子上已经摆下了满满一桌酒菜。全部都是他们从老家带的腊肉啊,干洋芋片啊,干蘑菇啊,咸菜啊之类的。做法也是非常的随意。

马文学看见他的“地中海”中心区有一点白色东西像是干了的鸟粪,脚上的拖鞋像是女款的,后跟都不见了一寸。他等着父亲来介绍,按老家的规矩他在这样的场合少不了一场必须的社交。他不喜欢,但不逃避。

马大毛介绍了这个老乡:“这是你大毛伯伯,高罗那边的。”马大毛话还没说完已经与老乡们开始了互相敬烟。

马文学听了差点笑了,因为他父亲也被老乡们叫作“大毛”,这些传统的称呼真是搞笑,人前不直呼全名,叫人小名或外号也不带出姓。马文学都不知道那个大毛伯伯姓什么,只得礼貌地叫一声“大毛伯伯”,后来才知道他姓李。然后是另一个身高起码有180的大个子老乡,人长脸更长,还是“地包天”的一张大嘴。马文学听父亲的叫他“五伯伯”,但是又听到有人叫他外号“覃老五”。最后一个瘦小个子的张嘴必有脏话,“JB”一词出现的频率让马文学听了耳朵发痒。他长相却比较端正,“目”字脸上的五官也排列得标致得体,就是翳了一只左眼影响了美观。手臂上汗毛不密却很长,手背上纹了一个“忍”字。

“我叫印小毛,比你爸爸小几岁。来根儿烟,JB烟便宜货,莫怪。”

马文学没有接烟,礼貌地回绝说:“我不会,也不喜欢这个味道。”他原本对印小毛的长相感有种带着同情的亲近感,没有因为他瞎了一只眼睛而把他当怪物看。但是一听他说话马文学就开始厌恶了。

庆狗子却是一副大人模样与这些长辈们互相敬烟,有说有笑的,在马文学看来他似乎是与他们平辈。他顺手拿起一瓶啤酒递给马文学挑衅式地说:“嘿嘿,想在外面混,烟酒必须得会。你现在已经不是学生了,今天破下戒,正式宣布你加入我们这一行了!”

马文学知道庆狗子是想压他一头,心中一百个不服气,他并不认可父辈们的为人处事方式。他接过啤酒看了看然后放在桌子上,轻松地一笑说:“学好千本书,学坏一根烟。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这十恶你现在学到几样了?”

“俗话说‘感情有没有,全在一杯酒’,你现在嘴壳子硬,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我们说的都是对的!”

马文学很反感有人动不动就拿身体健康去赌,正好他的病开始发作,老乡们见他双手和脸上都有了症状,纷纷按他们听过的土办法给他治。有说用酒涂的,有说用盐搓的。马文学拒绝了他们的好意,偷偷地瞄了一眼父亲后苦笑一声,说这是老毛病了,也不算大问题。他没有喝酒,庆狗子虽然很想欺负他一下,见他那样也就算了。长辈们借助酒兴谈起家长里短,还有新一年的赚钱大计,马文学听不懂那些陌生的事物。庆狗子吃饱喝足后满脸通红,他说要回家了马文学才知道原来他不住在这里。

“喂,狗儿的你莫急到起走嘛,今天星期五了好像,等下就开马了。你今天买的么子(什么)波色和生肖?”

庆狗子从大龙眼树下的水龙头上接一捧水洗了一把脸,拍着脸说:“我今天忘记买了,啊,搞不好我要错过五百万!”又接了几捧水漱口,然后问马文学:“你要不要跟我学买马?我经常中,他们都晓得我是专家。看到我的手机没?这个就是我过年前用中马的钱买的。”

“这个他学不会,不要教他!”马大毛微微有点醉意了,急忙阻止。

马文学虽然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买马”这个东西,但他也能猜测到这是一种赌博,他自然联想到港片中的香港马会。他免疫一切赌博性质的东西,哪怕别人中了一个亿他也丝毫不会动心。见庆狗子要走了,马文学送他送到门外问:

“喂,你行不行啊,喝得二麻二麻的,招乎一家伙冲到沟里面去了。”

庆狗子自信地一拍胸口,笑了笑说:“我的技术有么子好怕的?这里离我住的地方又不远,闭到眼睛我都能骑回去。”他看了一下天色说:“现在还早得很,你回去也睡不着的。要不要我带你四处逛逛?或者去网吧打游戏?”

马文学听得一愣,急忙说:“去网吧?打游戏?我都还没进过网吧,更莫说是打游戏了。我连QQ也只是听说过。”

“我日!你果然是三好学生!老子真的服了你了!”庆狗子拉了一把马文学说:“那你更得去网吧了,好歹申请一个QQ号,再叫你爸爸给你买个手机,我们用QQ聊天好方便。”

“好的好的,打游戏我是不会的,但是我想要一个QQ号。改天你带我去弄,今天你就不要出去癫了。”马文学犹豫了一会儿又问庆狗子:“你.....有没有你堂妹的QQ号码?”

庆狗子故意装没听清,羞了马文学几次之后才说:“这个当然有啊,你看。不过她很少上线,可能是没时间去网吧。”

马文学感觉自己的心中生出了一些暖意,他站在墙外的一条破烂的水泥小路上目送庆狗子摇摇摆摆地骑车远去,小路两边的竹子在风中摇摆撞击着,把一轮弯月摇得稀碎。他大胆地脱下自己的上衣,让身上的病痛被冰凉的风舔去热量,长吁一口气后张开双臂拥抱他选择的这个全新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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