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殊途同归（2 / 2）

“毕竟穆家传世数百年，剑术传家已经是根深蒂固的观念。”

“但我随母姓，本来内帷之中议论，就是养不熟的外姓子，只要我问心无愧，以赤诚之心报答养育的恩情，又有何谓呢？”

他望着天空喃喃自语，没有注意到，一抹微弱的光芒，从其眉心一闪而逝……

月升月落，一晃启禁的日子来临。

作为传承近五百年的武林世家，穆家在漫长的演变过程中诞生出许多家规，惹得不在高位的族人们凭生厌恶。

它们多半繁琐而又不近情理，不可否认的是，却为凝聚人心管理人性，从而延续家族繁荣，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在开创老祖祭日的这天，宗祠所在的穆家禁地将解除封禁，穆家子嗣不论嫡庶，不管身在何方，都需要及时返回宗府，行祭祖事。

往昔四十年，七代家主坐镇时候，启禁这日沸沸扬扬，几乎所有的族人汇聚一堂，涌入曲径深处的宗祠禁地，瞻仰功德碑，面向先祖灵位三跪九叩，告慰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

那是何等的人心凝聚。

穆清一袭黑袍，矗立在祭林里，面对一块五人合抱的巨大石碑神色恭谨，穆和兄长忘我地靠在耳畔，描述人心不古，不经意他眉毛乱挑，揉耳告慰听觉的牺牲。

七代家主，好像就是外公，听人说驻守施山矿脉时，死于崽子山窜出的匪乱，虽然素昧平生，不过好歹是母亲的父亲，这么说和崽子山匪竟有一份仇恨在的。

穆清出神想着，摇首叹息，又回想当代家主。

穆志明其实是庶子出身，因为英勇抗击匪乱，率领残部死守矿脉数天直到仙宗的荡寇弟子驰援，保全了家族支柱，从而被赐予嫡系身份。

后来三系元老为了家主大位争得你死我活，各方妥协，才让得毫无根基的他幸而登顶，十几年下来，可以说行事软弱，威信全无，连带穆和兄长，也被灌输消极思想，不能自拔。

到了今日。

年轻一代十九名嫡系子弟，竟在不容亵渎的启禁日子，仅有三人恪守族规，依然恭敬地候在功德碑前，瞻仰祖宗功绩。

这三人中，穆清穆和两兄弟占了其二，还有一个跟在身后，只达到肩膀的高度，面容懵懂，天真童趣。

“七哥，你会得“白云孤飞”吗？”

“十七哥，你会那无上秘术吗？”

“十九弟，“白云孤飞”是凝云剑法的最终式，堪比二品高阶道法，威能几若撼天动地，但不是什么无上秘术。”

穆和大感头疼地回答着小十九的痴问。

十九弟不问傻问题的时候，还是挺聪明的。

“那你们会得吗？”

穆尚眼睛透亮，和穆和有着五分相像，浓眉大眼，面容白净，脸上带着招人喜欢的微笑。

唯独打破砂锅问到底这点，令穆和数次否认十九少爷就是小穆和的戏言。

穆和瞄了眼穆清，正抚摸着十九弟圆圆的脑袋，透出慈爱之意，心有断定道。

问傻问题的时候挺像他的。

不说话的时候还是像我。

穆清看着只有十一岁的穆尚弟弟，目露怜爱，狡黠地反问：“小十九，你又会得什么？”

穆尚立时颔首，从一品低阶的剑法数起，松风剑法、流水剑法、逐浪七斩、闻鸡起舞式……

细数之际，小十九脸上泛出浓浓的热爱，剑术仿佛化作泥淖，把他幼小的生命整个围困，然而他不像穆清感受到命运束缚，挣扎着妄图脱困，反而沉溺其中，甘之如饴。

这使得穆清沉默不语，目中怜爱不再像兄长对于族弟，倒像是将遇良材，刀逢名刃，赫然明悟或许穆家人都大错特错。

九代子弟中，剑道天赋冠绝同辈的那个，不是心有牵绊的七少爷，也不是心生异志的十七少爷，而应该是眼下，这不甚惹眼的小十九穆尚，剑心通明，慧根深种。

穆清发觉自己对于拔刀的执着，恰应了小十九面对剑术的痴傻。

这是殊途同归的新鲜注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