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TURN⑦若明若暗(1 / 2)

其寐其觉楼位于自雨亭南,偏东部转角,离大片的竹林仅几步之遥,稀稀疏疏的竹支凌乱倒下,将一块空旷的地方显露出来,恰好一片阴翳笼罩着这一地段,半弧形围坐着四道孤影。

名沐在仅交锋的那一刻就死于明鉴的穿透劲气,他的尸体虽被置于坐列之中的人影间,但肤色乏黑,俨然可以看出他早也是个死人。其他三人萎缩着筋骨,血色不济,也是强弩之末,不过靠着一口气强撑至现在,他们并非是不能释怀,而是那一写凉意的浮华让如芒刺在背的感觉越发的强烈。当急剧的愤怒被难掩盖的睥睨神色所代替,随即激励这众人,那就是:

“荧惑经天,长庚星见。”

这是一则预言,也是警示。当初名玄拘翻阅古籍,得知谚语一句,就随口一说:“此乃天象残照之象,不日则凶。天官书载;星者,金之散气,本曰火。星众,国吉;少,则凶。…长庚如一匹布著天,此星见,兵起。…而星坠至地,则土崩瓦解。河济之间,时有坠星。诸类之说,更替换常,日变修德,日变省刑,星变结和,终始古今,深观时变,察莫精细,则天官备矣。”如此并衍生一句流传在名姓宗族的预言,时运兴,则宗族盛,运则衰,而氏族亡,所以当名沐死后,三人并莫名的想起了这句谶语。

“哼,天象残照。”这时一道简缩成寸许的影子缓缓延伸,只瞥见猗猗的竹林里走来一人,此人英武魏然,动辄之间隐约有摄压的厉魂之气。他走到名源的面前,俯下身来盯着他道,“此乃无稽之谈,源叔为何仍旧念念不忘了。”

明谐撑起精神来,睹了一眼突然出现的人,道:“原来是明寂,你不是驻守新亭么,怎么会回来这里。”

此时出现的人竟然是将军明寂,他当初跟随名玄拘平叛侯景,后来因功荣封振威将军,领北徐州军事。及名动宅坐落成,名玄拘挂冠远去,不知所踪,他就被排挤出名姓宗族,以至投置闲散,当明鉴回来,机缘巧合下二人相识于教坊。那时明鉴对于他这个寂哥颇为不屑,陪同的神月役也十分忌惮于明寂的威望,提议明鉴倾心相交,以为助力。明寂被常年闲置在外,对这名姓宗族下一任的宗族并不十分的感冒,相反颇为不齿,再观看了他几日的种种荒唐行径过后就默然的离开了。

南陈打败北齐的进攻过后,北齐为防再受所创,提议和亲,身为政敌的祆教旁支败絮组织的圣女其妖梳妆就化身于教坊,伺机陷害身为名姓宗族接班人的明鉴,就这样一切水到渠成,乱象弥生。为救被陷害染指北齐公主之罪的明鉴,神月役求助于将军明寂,甚至不惜退让、妥协,让名榭接掌名姓宗族。因此将军明寂得以忝掌兵权,接明鉴回来。种种过往此刻想起来,不正是应验了那一句“长庚星见,天象残照”么。

三人中明域较为随性,往往有些维诺,所以遇事随和,但不盲从,他当然知道明寂的脾性,既然长久以来的打压排挤,他都没有背弃名姓宗族,此时此刻就突然的出现,这端的及不寻常,想来他是有所依凭,仔细想来就只有那次,接明鉴回来。如今他们在名动宅较有威望的除了明榭那就数明寂,然而突然出现的明寂带着他成名的兵刃,满身戾气的出现在他们的身旁,想来结果可想而知,所以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南朝半数以上的官员都应名动宅所邀,莅临其寐其觉楼这场盛典,不料明鉴的突然闯入,令气势变得剑拔弩张起来。那些官员虽不知明鉴的秉性,但看见他那怨毒、凶狠的眼神,都开始颤栗起来,若不是一排排紧密衔扣的弓弩阻隔了一下明鉴的暴戾,殊不知会将如何。

一股浓郁隐含厉杀的戾气随着渐渐的铺设,慢慢的层层网罗、扩散,让其寐其觉楼的大殿堂宇里更替着修罗与炼狱之间般的阴森,流通的空气被无形的拉皱,甚至如波浪起伏。一道纵横的劲气随着飘拂不定的衣裾,晃荡着袍带人影雄健的直闯进来,让立身于大殿门径的明鉴感觉一道无形压力迫来,气息顿时窒闷的一紧。

当那股森寒的劲气消散,飘进来的人手提着一柄镌刻着“将军”篆体字样的长剑伫立在那里,只见一抹血丝帘如一线的滴落着斑斑血迹,仿佛岁月嵌驳如梭的缠绕在剑身的刃棱上。

——明寂。

譬喻如将军征战沙场,那铁马冰河入梦来的风雨,将又是出征时节。

“原来是你。”明鉴极不耐烦的吐了一口浓郁的血痰,淡漠的嘴角噙出一抹妖邪至诡的笑。那是一种不经意间就能会意的默契,明寂的相助是随性而为的意外,也是他不经意间造就的悲凉。

或许那句“长庚星见”是宗族的气运命脉,那么他能够成为这场“荧惑经天”的权柄么。

闻听道:“祸乱这场灾乱的始作俑者,已经被我所杀,而今我正式宣告,明榭勾连政敌祆教,构陷族人不堪为主,所以谁在助纣为虐,我明寂定不轻易饶恕。”一顿,门外突然又闯进来无数披盔戴甲的甲士,将紧密排列的弓虏手全部执枪杀死,其续道,“若再有人对明鉴不敬,休怪我将军剑对他无礼。”

霸气绝顶的一句话毫不客气的传开,立时引起轩然大波,谁都始料不及明寂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杀伐决断,义正词严,连一向心思缜密,运筹帷幄号有“卧龙”之称的明榭都颇感意外。

“不过而今之事乃名动宅兴衰的机密,如果不让它传出去,只有大殿里所有的死人方能守口如瓶。”明寂陌然的扫视了一眼在场的诸人,那如江河万里都掩云遮日的翻云覆雨都化作云烟雪芥,融消入骨髓里,直待凌冽颤抖。

密之所密,乃机密之要诀,乃不鲜为人知之要理,所以人诡之多谲,存忽一心,奸诈之徒,防范未然。守密之所密,惟有杀乏耳。

此令一出,身负武装的甲士挺起手握着的长枪,霍霍风啸的杀将进来。没了隔挡的人,顿时如草芥一般被割伐,遭了池鱼之殃,血腥的景象如一条条被剥去外皮的鱼,散乱在地上,任凭蹦哒,仍旧如初。遍染血色的阶梯随处残肢断臂,让喜庆的盛典变作一铺即兴的点绽。

此时的殿外微风柔和,温馨一点的抹阳照耀在门楣上,略显清韵,而一声声凄惨如欷吁的嚎叫,听着鳞甲推进的磨硌,似乎都沉寂了。

神星邪容颜惨淡,她那见过如此杀伐果断的屠戮,惊世骇俗之下呼吸有些急促,紧张、困苦压的她气息不畅,几乎把持不住,精神崩溃。较之坚定自若的神月筠也微微一丝颤抖,彼有不安的拉过神星邪,将她埋入自己温馨的怀里。

满目鲜红,血的颜色,让这场瞩目的彩礼更加的醒目自已。

明迅毫无惧色的迎上明寂也烈瘾至杀魂的意念,用眼神镇定着他的心神。

“如此杀伐,让我觉得我们彼此形同陌路。”

明寂催用着将军剑柄,径直出手弑杀。人命如稻草一般被分噬,横七竖八倒地的尸体铺垫着他的步伐,跟继着向前推进,而剩余的人都蜷缩似惊弓之鸟,全数围拢过来躲避于殿柱后的阙檐下。

明迅无谓生死,他直面明寂的锋势所向,道:“且让我不解的是,为什么连官员都杀,圣上怪罪下来,就算圣上有心倚重名动宅,恐怕也保住不了你。”

随着剑锋将一人分噬为二,明寂狠厉直怨毒的将军剑总算一停。他的杀性对别人似乎难以控制,但对明迅他仿佛古井不波,顷刻磐静。当他血红的双眼对上明迅的眼时,急剧跳动的炼狱焰火瞬间熄灭,而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球,扣人心弦的闪过一刹那般的矢华,顿时触动了内心深处久以不在悸动的心潭。

明寂如释负重的松了一口气,嘴角挂抹一丝横笑,仿佛是应劫归来的遗孤,九死一生换来的生存。

殿内无数的残肢断臂,血肉洗礼,似乎有两个人未受如此残酷场地、血性之争的影响。一个是暧昧、抚慰昔着什么的慕曲京,一个是根本难测深浅的“卧龙”明榭,好似如此一切都与他们无关,甚至无关痛痒。

明寂一停,那层层推进如兵车碾压的甲士都停止下来,竖立手中握着的长枪,严阵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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