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苦命的女人(2 / 2)

他俩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释心将头埋在了红玫怀中。

红玫激颤抖的释心道:“不看可不算男子汉哦!”

“谁说我不是男子汉”!释心瞬而抬起头道。

他眼里虽有泪,身体虽打战,但仍坚强地转过了身。

女人的衣服已被撕得粉碎。她仍在不住哭叫……

看着日本兵的一举一动,红玫胃部一阵痉挛。释心感觉自己全身的毛孔都在收缩,整个人像被绑在斩首台上般恐惧不安。

他不由得退入了红玫怀里。

红玫呓语道:“那个女人不过是说了自己的实际情况而已,自己和儿女就被杀了,可真可怜呐!”

释心道:“那位阿姨的确挺可怜的。”

“但是这个女人岂非更加可怜?她一家人全被杀了,却还被人嘲笑。最起码她认为自己被嘲笑了。她能不气愤吗?”

“但无论如何她杀人总不对啊!”

红玫皱眉道:“看起来好像的确不对,但好像也不能说不对。不论法多么严厉,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人杀人。这好像是因为我们的人生并不是自己决定的,比如性格啦,想法啦。还有世界上根本没有‘同情’。如果有同情,女人和她的小孩就不会被杀,这个女人就不会被扔到外边。谁也无法想象她经历了什么样的痛苦,是在怎样巨大的痛苦下杀人的。人们总是靠着自己的心情和所谓的正义去决定别人,而不愿真正体会别人的痛苦。”

日本兵仍在凌辱女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女人终于死了。

有时候死亡岂非比活着更舒服?

她身体蜷曲,一丝不挂,就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天仍然是蓝的,云仍然是白的,阳光仍然雪亮。

红玫转身喊道:“谁和我把她埋了?”

有人小声道:“现在外边全是日本人,出去不是找死吗?”

“是啊!女人埋不了,我们还要死”。有人应和道。

“她如果真的善良就不会让女人出去。现在人死了才假做慈悲,可真要脸呐”!有人啐道。

红玫拉起释心,三步并作两步走出大门,走到了女人身前。

几个日本兵狞笑着走过来,伸出脏手想要脱红玫的衣服。红玫挺起胸膛,毫不畏惧。

日本军官斥道:“你们滚开!”

他看着红玫,脸上现出惊讶的神色,道:“你不怕吗?”

红玫将胸膛挺得更高,道:“不怕!”

日本军官目光柔和,看着红玫零乱的发丝,道:“你不要住这里了,我给你和你弟弟在郊外安排个住所。”

红玫瞟了日本军官一眼,朝地上啐了一口:“你是想包养我吗?我才不和日本人来往呢!”

日本军官垂下头,悻悻然走开了。

红玫体态匀称,女人至少比她重一倍。虽是这样,她仍咬牙背着她。

她走了一会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哪里才能埋葬女人,便问释心:“哪儿有田呢?”

“我没有走过这条路”。释心垂首道。

他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红玫。离近了害怕尸体,离远了又害怕跟丢这位善良的姐姐。

红玫突然笑道:“你说我是不是很糊涂,被那些人一气就什么也想不到了。”

释心认真道:“没有,姐姐是个善良的人。”

“善良的人千万不能做,因为往往会被当成傻子”。红玫叹气道。

“其实我也很讨厌那些人”。释心道,“那我们去哪里葬这位阿姨呢?”

红玫看到已将走出山谷,无奈地说道:“出去再看吧!”

一出山谷就有连绵的麦田。

释心欣喜道:“姐姐!那里可以埋阿姨呢!”

“是啊!终于找到地方了!”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走过去将女人放下,一屁股坐了下来。

秋日的原野粗犷萧索,给红玫平添了几分野性。释心看着她瘦削修长的身影,心里不觉泛起一阵涟漪。

红玫伸了个懒腰道:“该开动了。”

她刚拿起镢头,释心突然浑身颤抖,倏得泪流满面。

“你怎么了”?红玫关心道。

“没什么,我去玩一会”。释心说完便跑向了远处。

“他可真奇怪”。红玫摇摇头道。

她努力撅着。可她毕竟是个女人,没撅多久就浑身疲软,香汗淋漓。

她一刻也没有休息,又将女人埋了下去。

这时她才发现释心仍坐在远处的田埂上,好像根本就没有动过。

“他是想到了妈妈和姐姐吗”?红玫忖道。

她跑过去把释心揽入怀中,柔声道:“从这里出去后我会照顾你的。人既然已经死了,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释心抬起头道:“我好恨!如果我已经长大了,一定不会眼看着娘和姐姐死的。”

红玫叹息道:“就算你已经长大了也无可奈何的。”

释心面上现出怒容,大声道:“我不信!如果我已经长大了,一定能保护好她们!”

“你可真是个傻孩子”。红玫怜惜地看着释心,哽声道。

她突然将唇贴到释心唇上,道:“姐姐嘴里香不香?”

“香……特别香……”

释心的心‘砰砰’直跳……

旗台四周有许多人。台上站着一个日本军官和他的翻译。红玫不屑看这些人,带着释心径直走向宿舍。

只听日本军官说一句,翻译和一句。

军官的声音沉稳阳刚。

翻译的声音沙哑阿谀。

“这里不允许窝藏当兵的!这些睡在当兵的旁边的人就是大家的榜样!”

翻译一说完,就是几声枪响和‘罪犯’跌倒的声音。

释心的灵魂再一次被击出了天灵盖。

憎恨却随着子弹进入了他的心里。

“我们日本人既然占领了这个城市,就会认真管理的。

我们的目的不是侵略中国,而是管理中国,促进中国的工业化,建立‘大东亚共荣圈’,使我们能够于欧美抗衡。”

“我们日本是亚洲第一个发展工业的国家,也是亚洲第一强国。

按照我们日本文化讲:

父亲在家庭中要担负起促进家庭繁荣的责任;族长在家族中要担负起促进家族繁荣的责任。

在东亚,我们日本人要担负的正是这种责任。

这是一种伟大的,需要被大家理解,认可的责任。

大家可能不明白我们的苦心,但我们的确是一番好意。

或许是文化和认知的不同造成了如今这种尴尬的局面。

无论如何,日本一定不会抛弃中国和朝鲜。

我们要的是共同进步,共同繁荣。”

听到军官的话,红玫感到一阵恶心。她竟真的吐了出来……

一楼也有很多人,他们都在朝走廊看。

红玫好奇心起,跑过去踮起脚尖随他们的目光看去。

校工在排查教室,把有问题的女人带上楼。孩子不能离开母亲,所以也跟上去了。

红玫暗忖道:“你们把状态不好的女人隔离起来也就算了,隔离孩子算什么?

一个女校工一边走,一边朝旁边的人说:“我们怕大家会伤害其他人,不得已才把大家隔离起来。”

“早上八点我给大家开门,晚上八点我上来给大家锁门。大家看开点,死人已经死了,但活人却还是要活的。”

女校工说着用手抹起泪来。许多女人也开始用手抹眼泪。

一个扎着两根麻花辫的女人抱着铺盖,挎着包,拿着脸盆。她的脸盆突然掉了下来,顺着楼梯滚到了红玫脚边,毛巾、牙缸、洗发液,沐浴露洒了一地。红玫和释心马上给她捡起,送了过去。

“谢谢你了”。女人微笑道。她伸出手想把脸盆拿回去。

“不用谢。我帮你把脸盆拿到宿舍吧!”

“那怎么好意思”。女人脸红道。

“没事!反正在这里不是吃就是睡”!红玫爽朗地笑道。

“呵呵”!女人见红玫脾气不错,便不再多言。

女校工把她们带到了四楼。一上四楼,红玫就看见外国女人在给三个日本兵开门。

“门后是什么呢?”

释心看到日本人,吓得面色惨白。当他看见日本兵手中的斧头时,紧紧抱住了红玫的手臂。

红玫一放下女人脸盆就跑了出来。

外国女人还没有把那扇门打开。她又换了把钥匙,手在不停地打颤。

日本兵反手掴了女人一巴掌。女人秋叶般跌坐在了地上。她手捂着脸,愤愤然盯着这些人。留着小胡子的日本兵举起斧头要砍门,女人眼里露出了恐惧之色。军官挥手制止了他。

日本兵走后,红玫扶起了女人,女人感激地看了红玫一眼。

她的眼神是坚定无畏的。

下楼时红玫悄声道:“那里边可能藏着军人呢!”

“是啊!我也感觉是军人”!释心兴奋地道。

他的眼神瞬而变得暗淡:“我在家的时候看见了许多逃兵,他们慌得踩死了同伴呢。士兵不都应该非常勇敢吗”?释心认真地说道。

红玫失笑道:“当兵的也是人啊!也和平常人一样会笑、会哭、会恐惧,当然也会怕死。”

她眨着眼道:“你说现在宿舍的人会不会少了点呢?”

释心叹气道:“我觉得或许更多了。”

“小鬼!不要瞎说”!红玫扭了一下释心的脸,啐道,“别你一说,人立马就多了!”

红玫咬着下唇走到宿舍门口,耗子般探身道:

“这破房子!晚上恐怕会被挤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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