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惊梦(2 / 2)

所以,广川域还在。

这一刻,广陵君有点想笑,他是孩子气的,像所有劫后余生的人,庆幸这十八年来,没有一刻放弃,也没做出错的选择。

尘埃落定之后,便是一地鸡毛。

广川域君,他没有扫一屋,却选择了扫天下。

灵瞳抵达瑶都时,这里已经从大地动的惶恐不安中恢复。

只见处处商户林立,人群熙攘,一派盛世景象。

女孩看哪儿都觉得新奇,只觉目不暇接,不由感叹眼前的域都,先不说街上衣着光鲜的红男绿女,就连空气都比其他地区湿润不少。

一袭黑衣的灵瞳,神棍面具戴在脸上,长身玉立,行走于繁华的街市之间。每个路过身边的行人,都用友好的目光看向她,还有女孩们经过时,羞涩的掩口轻笑。

不过很快,女孩也知道了今天为何如此热闹,也是赶巧了,经过连日的赶路,到达瑶时,正赶上一年一度的上元灯会。

二师父曾对自己描述过其间盛景:充街塞陌,聚戏朋游,鸣鼓聒天,燎炬照地,人戴兽面,男为女服,倡优杂技,诡狀异形。

现在自己戴着面具在街上行走,虽说早了几个时辰,但也算是应景。

灵瞳到瑶都来,可不是为了赏景游玩,她要去东林寺取几件至关重要的东西。

一路打听,走街串巷间,见许多人走过色彩艳丽,栩栩如生的鱼形花形纸灯,反而都在买素白的孔明灯。

好奇之下一打听,原来这也是祈福之灯,连年灾祸加之大地动,让广川域的民众们苦不堪言,希望上天降恩。

说来也有意思,按照三年旱一年涝的传统,本该大年初一就开始的大雨,却一直都没有下,气候也不似往年极端。所以有人猜测,会不会是老天爷终于放过广川域了,都希望借上元灯会向上苍祈福,今后年年都风调雨顺。

等找到城郊,已是下午了。女孩眼冒金星,抬头看到牌匾上“东林寺”三个字时,几欲扶墙而泣。

说起来,她最大的恐惧还是东林寺已经被毁,不存在了。要知道,东西是大师父林感时留给她的,距离当日他被关入地牢,十二年过去了,任何变故都有可能。

寺庙前后三进,神佛都塑得极好,菩萨慈眉,金刚怒目,只是久未修缮,已显破败。

灵瞳在袍子上搓了搓汗湿的手心,平定心绪,然后才徐徐走入。目标在第三进的观音阁。

阁间门梁已坍塌一角,底下蛛网密结,阁内隐隐传出说话声,灵瞳身形一闪躲到侧廊下,将斗篷遮住大半张脸凝神静听。女孩耳力极佳,一墙之隔的殿内,交谈声源源不断传来。

一个尖细的声音道:“老六还犹豫什么,反正管饭,每人还发一贯钱,碰碰运气也好啊,再说之前可都说好了,大伙一道去。”

“话是不错,可那地方邪得很,毕竟从前死了那么多人,我有点害怕,还是不去了。”话虽说得绵软无力,意思却坚决。

又一个大嗓门嚷嚷:“嗨,我们怕鸟啊,浑身上下也就两片破布,一双烂鞋,外加一只要饭的破碗。可过去干活,给钱不说,白花花香喷喷的大肉馒头还管饱,等进洞了,还有烧刀子酒给喝呢,只要卖把子力气。”

尖细声音接着鼓动:“前面去过的兄弟都说了,万一真能钓上异人,绝对发大了,可全都要靠运气。死过人怕什么,这样的好事,就是撑死胆大的,吓死胆小的。”

软绵绵的声音嘿嘿干笑了两声:“我们都是凡人,岂敢肖想异人。”

“算了,老大,我……我们也别强……强人所难了。”又来了一个结巴,算是短暂终结了这场讨论。

“异人”二字瞬间转入了灵瞳耳里,她的心里一跳。定定神,接着往下听,结果几人却没再往下说。

从她这个角度向里面偷看,只能看到老六一个人的正脸。

这人不高不矮,不美不丑,整个人都普通至极,基本没什么辨识度,虽然也穿着补丁衣服,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却特别干净。

原先,灵瞳的计划是等观音殿没人时,再去翻找大师父留给她的宝贝,可看起来,乞丐的家就安在破庙,并且他们谈论的内容也颇为古怪。

如果乞丐口中的“异人”,正的是土夫子正在苦苦找寻的真相,那她就没有理由错过。

灵瞳眼珠一转,故意渐渐放出脚步,扶墙而来。

饥饿是真的,不用装,果然四个乞丐凑成一圈在里面聊天,女孩轻咳一声凑上前,有气无力道:“各位大哥,刚才无意间听见,有个活能给包子吃,还管饱,小弟我能去吗?实不相瞒,我已经饿了好几天了。”

女孩的声线原本就偏沙哑,如今再次压低,沉郁的嗓音并无半分矫揉造作,听上去雌雄莫辨。

几人一愣,显然没想到还有人路过。彼此看了一眼,都没作答,随后又一眼眼打量她。

灵瞳表演起来更卖力了,大眼睛眨了眨,声音也更殷勤了几分:“对了,小弟我名叫灵瞳,从荒漠过来的,前些天大地动把家乡全给震塌了,实在没办法,这才来瑶都投奔亲戚,没想到亲戚早不在了,如今就想混口饭吃。”

说到最后,语调里明显多了几分局促。

终于,刚才一开口就声如洪钟的大汉,客客气气道:“瞧你这身打扮,倒像是出门看花灯的,我们都是苦出身,何苦拿要饭的来消遣呢。”

灵瞳听对方接话,心知有戏,身体更佝偻了几分,语气沉痛:“我也是苦出生啊,从小无父无母,实不相瞒,因为长得丑,人憎神厌,所以才戴着面具,也是怕吓到各位大哥,不信你们看。”

她将面具的左半边掀起一角,给几个乞丐看自己的脸,虽然也没太看清,但露出来的凹凸不平已经足够吓他们一跳。

要卖惨,只能不要脸,被当成鬼,也不是自己的错,这些时日下来,女孩心态已经躺平,之所以一直戴着面具,还是因为不想引人注意。

尖细嗓子是个瘦竹竿,心肠软,想着都是可怜人,能帮就帮,于是转头对一旁大汉道:“大哥,告诉他也无所谓,反正老六不去,我们正缺一个人。”

壮汉稍作犹豫后道:“也好,我是这里几个的老大,你可以叫我钟老大;那个是徐二结巴;尖嗓子冯三竿,胆最小的是贺老六,别看人怂,从前可做过师爷。”

随即又指了指边上一口棕褐色的破缸道:“你过去试试,看看能不能把这缸给提起来,然后再谈别的。”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