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生的悔恨(2 / 2)

父亲久病缠身选择离开,切勿自责,与你无关。请允许我用父亲这样的词向你称呼我自己。你祖母给为父取名宁顺,但是为父此生未实现这二字任意一字,为父深知生活过到如此地步皆是我咎由自取,为父一生失败,无任何道理教于你,只希望你以为父为鉴,好生生活。

此信为父只想嘱托一二,为父不需寿材,草席裹身即可;无需为为父做任何事,为父之所以嘱托是因为父卧病期间吾儿按时熬药照料诸般行径皆是孝心,虽因你娘亲过世之事你对为父心生怨怼,不在有言语交集,但是吾儿对为父的孝心天地可鉴,为父更心如明月。吾儿自小到大因为父导致在外受到诸多不公待遇,为父深深自责,在此为父向吾儿致歉,切勿在因为父委屈受辱。

吾儿谨记在心,你好,父亲母亲才会安心。

父:郗宁顺

郗鸿鹄手握着信,看着郗宁顺彻夜未眠。

在郗庄儿如果有人寿终,寿材事需要跟这脉的掌家来禀告的,掌家会根据此人对家族的贡献亦或是一生的事迹生平来安排不同等级的寿材,这也是郗小六嘱咐郗鸿鹄不要寿材的原因。郗小六抽大烟之前在家族也属荣耀,识文断字,文化水平最高,彼时家族信件往来郗小六都是主动帮忙代写,也会教小辈读不起书的孩子识字读书,只是后来由大烟而起郗小六后半辈子对家族无益,并未有任何贡献之事。他担心郗鸿鹄前去掌家讨要寿材时再次蒙羞受辱,不想再让自己的儿子在因自己受委屈。

郗鸿鹄来到掌家郗氏含脉三爷家里。郗氏含脉老大老二都是女子,在男子里三爷最大,故三爷掌家。三爷坐在炕里盘着腿抽着大烟袋,老四老五在炕边坐着,一个坐在炕头边,一个坐在炕梢边。郗鸿鹄走进屋门站在门边道:“三大爷,我爹……”

话还没说完掌家三爷就接过去:“鸿鹄,我们都知道了。也知道你为何而来,但是这事不是三大爷一个人说的算的,是需要家族含脉各家来商议的,毕竟这些树不是三大爷自己家的。”说着吸了一口烟。

“四大爷,五大爷,您三位商议一下我爹是那个等级的寿材,那几棵树我可以去伐了做材”,郗鸿鹄道。

老四用手在鼻子上摩挲了一下看了看三爷,三爷给老四递了个眼神,示意老四说话。老四也是心领神会:“鸿鹄,实话实话,没有合适的,你爹生前所作所为大家可是有目共睹,就是没有嘛,你说是不三哥?”

郗鸿鹄低着头,他知道这件事不好办,所以他在来之前都已经想好了,不管啥话都听着,只要事办成就行。

这时老五接过话:“四哥也不能这么说,这小六之前也是帮了大家不少忙的,三哥你看呢?”

掌家三爷缓缓开口道:“老五你家的地今年种多少呀?咋收秋这个事有计划吗?”说着磕了磕烟袋灰,慢慢抬头看了老五一眼。

老五明白三哥这是在拿话点他,因为一脉分地,收秋这等大事都是掌家来做主的。这就相当于一年的口粮是由掌家说的算,旁人怎么敢轻易违背掌家的意思。老五也得为他自己的一家老小考虑,便不在说旁的而是说了句:“全凭三哥做主。”然后低下头又偷偷看了一眼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的孤儿郗鸿鹄。

郗鸿鹄听罢一下跪在了地上:“三大爷,鸿鹄不求最好的树给鸿鹄,只要有就行,你看那几棵树是几位大爷用不上的,就余费给鸿鹄,鸿鹄做啥都行。三大爷今年的水鸿鹄每天来打,四大爷要是今年修房随时叫鸿鹄,五大爷你收秋时也希望能不嫌弃鸿鹄,让鸿鹄过去出份力,三位大爷不管干啥,随时叫鸿鹄就行,哦对了,不用管饭,都是自家人,鸿鹄能给三位大爷出力是小辈的荣幸,也是小辈该做的。只希望今天三位大爷能商议出个结果,就当救济救济鸿鹄给鸿鹄几棵树,让鸿鹄把爹葬了。鸿鹄愿意做牛做马,报答三位大爷。”说着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老五心疼但是又不敢说话,老三又抽起了新的一袋烟,老四说道:“这孩子,这是干啥,要是真不用你干啥呢,你这心里也不能得劲,毕竟你爹啥样你也知道,抽大烟,又不过日子,给咱们含脉抹了多少黑,那你就干点活换几棵树,三哥觉得呢?”

郗鸿鹄听着老四说着他爹,心里难受但是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四大爷说的是”,还得这般应和着。

掌家三爷接着说:“你四大爷说的也是实话,你干点活,换几颗树吧。这样你把我们几家茅坑的大粪都掏了吧。完事我们看看那几棵树。”

老五赶紧接话:“我家的我昨天刚掏完,鸿鹄你掏三哥四哥的就行哈。”说完还偷偷的看了一眼掌家三爷。老五家的粪昨天根本没掏,他舍不得为难这孩子让他干,想帮这孩子又无能为力,只能让这孩子少干点。

郗鸿鹄赶忙站起来:“谢谢大爷们,我这就去干。”

郗鸿鹄刚出门,老四就说:“这小子跟他爹一样没骨气。”郗鸿鹄真真的听清了这句话,只是咬咬牙不曾反驳不曾回头。

掏大粪的活郗鸿鹄干了一天连饭都没吃,到晚上才干完。干完赶紧来到掌家三爷家想商议树的事。三爷一家在吃饭,郗鸿鹄进屋后,没有一句礼让,也没有人关心郗鸿鹄吃没吃饭。

“三大爷,那树……”郗鸿鹄试探着说着。

掌家三爷不紧不慢的回复道:“明天吧,这事也得跟你四大爷,五大爷商议不是。明天再说吧,这晚了他们也该睡下了。”

郗鸿鹄有些焦急说道:“可是明天就是第二天了,后天必须……”

掌家三爷打断了他说的话:“回吧,明天定。”

郗鸿鹄这样着急是因为郗氏有习俗第三天是要准备好寿材的,这个习俗是在很久以前就流传下来的,至于原因谁也不知道,只是辈辈都这样遵守着,眼瞅着第二天还需要时间做寿材,郗鸿鹄担心时间是来不及的。但是他不能违背掌家三爷的意思,只能回家。第二天早早在掌家三爷门口等着老四老五。好不容易等来了老四老五,老四这次又变了,老四的变化完全是因为有掌家在背后给他撑腰。

“鸿鹄,四大爷不是不想给你分树,只是昨天才知道,我家你哥定亲了,这也是需要树来盖房子的,这不就没办法分了吗?”老四还做出两面为难的表情。

郗鸿鹄惊讶又气愤,压抑着怒火说:“三大爷,那棵树能分给我?”他直接跳过了老四的话茬。

掌家三爷回复道:“你四大爷也说了,他盖房子得用,要不他家你哥咋个结婚嘛?”

郗鸿鹄只能转向老四:“四大爷你就匀我几棵树,你家盖房子的时候我在给您找木材,行不,你家也不是现在就盖。”

掌家跟老四从一开始就没想给郗鸿鹄分树,老四听了郗鸿鹄的话也不回应。

“几位大爷你们行行好。”郗鸿鹄又开始跪下磕头,连着磕。

老五不敢看,心疼。老三无动于衷。

“行啦行啦,别磕了,三哥不忍心说,我说吧,这个树就是不能给你的,没你那份,你爹自己放着好日子不过,自己寻死觅活的,咋地他还得影响我盖房子,死都死啦,草席子裹上得了,又不是啥人物,大烟鬼干啥分别人的树,烟鬼崽子不懂好赖,没你家那份”,老四没好气的说。

郗鸿鹄含着泪语气忍耐着平和的说:“我爹年轻的时候也帮过各位代写家信,也教过各家哥哥姐姐们读书识字,也帮各家省去了不少钱,咋就没这个资格分树了呢?”

掌家跟老四明摆着就是欺负这个孤儿。老四:“我们说没资格就没资格,你还敢顶嘴了,没爹没娘管的野崽子,还敢撒野啦。”

郗鸿鹄听到这些也明白了从一开始他们就不想给树,噌的一下站起来。从兜里掏出了他带了很多年的小囊子,长约七寸,囊刃两边光亮锋利,一看就是经常打磨才有的利刃。这是他从自己开始受小朋友欺负的时候就带在身上的,且日日打磨,就想着有一天谁要是把他惹急了他就囊了那个人,但是郗鸿鹄受欺负多年来从来没有拿出来过,因为他知道杀人犯法,他不能让家里的父母伤心,所以在外一直忍耐。但是现在的他一无所有,无所留恋。

他拿着小囊子冲到老四身边,用攮子抵着老四的脖子,老四怕了;掌家老三也吓得烟袋掉在了地上;老五也往后退了一步。

老四翘着胳膊一动不敢动:“侄子侄子,有话咱们好好说,你这是干啥嘛,一家人。”

“你给我闭嘴,我看明白了这树你们几个就没打算让我伐,从一开始就没我的份,我今天把话撂这,这树我是伐定了,既然你们没想好给我那个,那我自己去挑,今天谁敢拦我我就让他去跟我爹作伴,我郗鸿鹄现在孤儿一个大不了就是一个死,谁拦我,我就让谁垫背,你们看着办。”

老四声音颤抖:“三哥,三哥你说句话呀。”

掌家老三语气畏惧又恳求着说:“鸿鹄,你放下刀,放下啊,树有你的,你去伐,你自己挑,相中那个伐那个。老五你带鸿鹄去。”说着把老五往前推。

老五既畏惧又有些如愿以偿的意味道:“哎,哎,我去我去。鸿鹄走五大爷带你去。”

郗鸿鹄收起小囊子随五大爷去伐树。老四瞬间瘫坐在地。就这样郗宁顺顺利安葬。

因为郗鸿鹄的不要命行径也使得日后无人敢在明面欺负这个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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