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九歌·山鬼（2 / 2）

“你为什么定要去楚山，秦山也足够高拔了。”

“因为此山我已在顶处了，而彼山的巅峰还未有我在。”

“你意已决？”

“我意如金石。”

云团渐渐涣然流散，铺满了山崖，他的叹息不知从何处传来：

“既然如此，你去罢，我不再劝你。”

“云中君……我会记得你的。”

山鬼离开秦山，向楚山而行，渐渐近了湘水，她在湘水畔驻足，向泱泱湘水敛衽一礼：

“湘君、湘夫人，山鬼这厢有礼了，可否借道过江？”

湘水无言。

“湘君、湘夫人，山鬼这厢有礼了，可否借道过江？”

湘水涛涛。

“湘君、湘夫人，山鬼借道过江，若有得罪，烦请见谅。”

山鬼拂袖，拂落一朵小花。小花落地，化作春泥，入土处抽出嫩芽，嫩芽转瞬长成一道绿藤，藤上白花点缀。

更多的绿藤破土而出，交织缠绕成一叶扁舟，而后绿藤倏忽枯萎，一只枯木舟落在水面上，荡起一圈激浪。

山鬼轻盈跃上小舟，摇摇晃晃地剪江而去。

“哗啦啦……”

江水忽然动荡起来，小舟颠簸，山鬼却轻如一道飞烟，丝毫不受影响，稳稳立在舟尾，破浪而去。

“不愧是潇湘水国，自成一域……”

山鬼处变不惊，出言夸赞。

一道劲浪翻卷而来，被枯木舟上忽然生出的一叶芭蕉迎头拍碎，漫天的水花又被木舟上伸出的一只荷叶伞挡住，噼里啪啦打得荷叶乱颤，山鬼却没有淋湿半分。

“公毋渡河！速离我域！”

一道雄雌交叠的咆哮在江水中震响，那咆哮仿佛惊涛骇浪……不！那咆哮便是惊涛骇浪本身！

“告罪了！”

山鬼一声清喝，木舟上生出许多阔叶，拨水而进，犹如龙舟一般，破水分浪，去势如箭。

“汝实求死！”

山鬼感到脚下陡然一轻——她脚下的江水仿佛天塌地陷，忽然深深下沉，导致她的木舟忽然悬空，飞速坠落。

与此同时，木舟两侧的江水浪叠浪、涛堆涛，眨眼间涌起千百丈之高，然后又倒卷过来，像两道幕天席地的水墙，向风雨中一叶芥舟合围拍击而来。

木舟上疯狂涌出无数枝蔓，试图将木舟裹成一只绣球，但还没成型就被周围一股股惊涛斩碎，山鬼只能眼睁睁看着两座水浪大山迎头砸下。

如果是在莽莽大山中斗法，湘君、湘夫人联手也不是她的一合之敌，但在湘水之上，毕竟不是她的主场。

心之所向，道之所往，虽九死而犹未悔。

两座大浪的夹缝里，只有一线天光。大浪脚下，视野陡然变暗，只有山鬼鬓角的小闪电还在微微闪光，像一枝荧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