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楼砚2(1 / 2)

倒是很巧,楼砚话音刚落,灰蒙蒙的天上就开始下雨点子,轻轻落到宁安身上,浸润着萎靡的她。

细雨飘摇里,宁安远看着像是一株悬浮游离的苇絮,刺得楼砚心里不爽利。

第一次的芦苇荡,不过是埋了颗种子在楼砚心里,第二次再相遇,楼砚心境已然不同。

那密密麻麻如同蚂蚁啃噬的感觉,叫他必须重新审视台上小小的宁安。

脑海里楼砚那早早过世的阿父,如昨日重现,浮现在楼砚眼前,

“阿砚,你要知道,若是有个人,在你眼里,与旁人特别不一样,你要记得你是草原上的男儿,要大胆一点。”年轻的楼骁乐呵呵地说着大道理。

画面一转,仆人伏地哭泣,病入膏肓的楼骁,卧在床上,睁不开眼。

“情爱杀人,阿砚,你往后须得万分小心。”

他阿父是懦夫,见不得九泉之下还有脸面去见他阿母,楼砚从来不想成为楼砚那样子背信弃义之人,所以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至于会有怎样的后果,他不会想太多。

人生大梦一场,顺遂心意便是了。楼砚骑着马,在雨中往宁安那儿去。

贩子抹了把粘在脸上的雨水,看清了来人,一骇,“爷,是您呐,您带走罢。”

他俯身抱手行礼,将束缚着宁安的绳子,哆嗦着递给了楼砚。

粗糙的麻绳使得宁安戴上了一抹红晕项圈,煞是醒目,楼砚接过,捏在手心里。

宁安瞧不见,只觉得面前好似是站了个身量级高的人,带着些许的威压和血气,与宁安身上潮湿难闻的气味混杂到了一起。

楼砚的视线,顺着宁安冷然的眼往下去,停留在了她半搭拉着的绣花鞋上。

他只能隐约分辨,一只原本是靛蓝,一只是鹅黄,纹路不明,过分滑稽。

楼砚无声一笑,从腰间掏出把匕首,割掉了宁安脖颈上的绳索,就势凑近往宁安脸上瞧。

那些人不是说她好看么?

因着发丝遮挡,宁安大半张莹白无暇的脸都被掩着,堪堪瞧得见柳叶弯眉,琼鼻玉唇,一双空洞却冷情的瑞凤眼此刻不知在想些什么。

楼砚无端又想到了那条水蟒,冰冽的眼神与此间不差分毫,或者她其实是水蟒幻化而来?

两人离得很近,呼吸相交,楼砚杀多了人,煞气逼得宁安背后不免起了小疙瘩,她握紧双手,较着劲儿。

楼砚细细察看着宁安的神情,想要看出点妖魔化人的破绽,眼神愈发火热。

这场无声的较量,到底是宁安先败下阵来。

真的很难有人能够忍受自己身上这股子怪味,这人甚至更奇怪。她微微蹙眉,挫败的意味一览无遗。

似乎是觉得宁安的表情有意思,楼砚反而开心起来。

要不要告诉她,我帮她教训了那群女人呢?

楼砚下意识琢磨着,但又觉得自己大有邀功的嫌疑,为难起来。

“你愿意跟着我嘛?”楼砚磨蹭着,压低声音蹦了几个字出来。

在他看来,这是不好回答的。

若是宁安选择不跟他,楼砚觉得自己也许会再次将她放回到江边去,让她被水蟒吃掉。

在哪里产生的怪异之感,他就回到哪里去斩断,这是他一贯的作风。

然而若是宁安选择跟他,思及此,楼砚右耳莫名发热起来,若真跟了自己,会是如何呢?

此刻若是那俯身的贩子抬头,或许就会看见楼砚左眼正泛着深蓝色幽光,势在必得的眼神足以令人臣服下来。

可宁安是瞧不见的,但楼砚标准的官话叫她听了进去,清冷的面庞闪过一丝犹疑。

她有什么别的好去处么?一个眼睛也见不着东西的人,活着才是最要紧的,就算不知道究竟,踏入的是否是另一个深渊,也好过在那小小的一方屋子内闭塞而死不是么?

心口处的玉坠温润起来,宁安缓缓点头,回答了楼砚。

“好,以后便好生跟着我。”楼砚伸出手,毫不在意宁安脏乱的长发,拍了拍她的头。

宁安稍稍偏过头,躲开了楼砚的手,“冷。”

暗哑的声音带了点冷意,像是秋风过境,警告着楼砚不要轻举妄动。

楼砚却没有听出来,只微微颔首,一下就将宁安抱上了马背。

“冷我们就快点回家。”

说罢,他轻喝一声,身下的马儿一跃而起,往着一处奔去。

该如何形容现在的感受呢?宁安说不清,骤然策马奔腾的快意让她也难免呼吸急促起来。

没了光的人,是不需要费力气辨别方向的,然而宁安被楼砚带着,像是要破风甩掉一切,那冰冷的宁家时光,远远地抛在了后面。

“我叫楼砚,亭台阁楼的楼,砚台的砚,你呢?”楼砚琢磨着自己名字的意思,尽可能文雅地说给宁安听。

“……宁安。”仍旧是沙哑的声音,刺挠得楼砚心里痒痒。

“宁安的宁,宁安的安,对嘛?”楼砚接下话,不在意两人的尴尬。

“宁安,那我们一会儿吃馕饼和温奶怎么样?”

头顶后方传来男子的声音,温热的几个字一下就消失在了风里。

宁安松怔一瞬,含糊着,答“好”。

楼砚哼着不知名的曲调儿,装作没有听清,又问了一次,声音比之前更洪亮,少年的明朗被夹杂在其中,

“等下吃馕饼和温奶,好不好,宁安?”

像是宁安的名字有多么特别,楼砚要喊千万次一样。

宁安只得点头,怕楼砚注意不到,又使劲儿晃悠了两下。

多日的紧绷,在楼砚一句有一句的问话中渐褪,头晕的感觉瞬间侵袭上来,宁安一下便卸了力气,昏睡过去。

楼砚忍俊不禁,拥紧了睡过去的宁安,春风满面。

宁安,宁安,楼砚觉得就是这两个字,或许就填满了他以后所有的时光,也许从他踏进那片芦苇荡那一刻开始,有些事情就注定不一样了。

阿母说过,这是劫,渡过了劫,楼砚就跟那便宜爹一样,铁石心肠,冷硬如霜;渡不了,就会如阿母一般,沦落为他人的囚笼之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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