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合房6(2 / 2)

“怎么会呢,”皇帝含笑:“朕游赏太极宫中景色,别有一番趣味。太极宫一揽群芳,春色喜人,宫中胜绝。朕就回想起朕还是安王时,太极宫现在的情景和那时可大不相同啦。”

“皇上有此想也是情理之中,”翟寰不急不恼,道:“毕竟江山已换过一轮,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况且天为谁春呢?”

堵得皇帝的笑容僵在脸上。翟寰在心中冷笑,她最厌烦南越文人那套绵里藏针的话术,不过她又不是不会。

天色将暗,默记着礼数的嬷嬷赶来催帝后二人进殿用膳,皇帝二话不说走在前面,内侍在后紧紧跟随。翟寰眉头微皱,仍是无奈,跟在后面。

摆膳,帝后分坐两头,翟寰草草用了几筷子,好在皇帝这次没有自以为是跟她搭话了,她状似无意地看向角落,一身灰衣的内史不曾歇息,面孔板正,详尽地记录着屋内二人的一举一动。

翟寰暗叹,旁人道她皇后如何如何,却不知她也有所掣肘。她被嫁来越国时,随嫁的除了宫女太监侍卫,另有一并臣属,其中以曹知谦为首。曹大人是她父皇身边的老人了,位列大厉的中枢大臣之一,便是她也要敬让三分。本来,越国已成大厉附属,邦主国的王女下嫁,绝不是一件单纯的事,大厉女子也可参政,她父皇没有明说,让她接管朝廷的意思却已不言自明,否则,少了大厉皇帝的支持,她在越国这段时间的大动作也不会如此顺利。

但她父皇……心思还要重些,许她做女王,却也要她为人妇,曹大人,就是他安在女儿身边的一只眼睛。

大婚之夜,帝后未合房,还可怪到越国皇帝色迷心窍。之后她设计又躲过两次,这一次,却是不能再把皇帝拒之门外了,否则传到曹大人耳中,免不得要再转几个弯地传到大厉去。

好在曹大人碍于外臣身份,只能由内史代司其职,才让翟寰能有些斡旋的空间。她今天隐隐有种感觉,越国皇帝是不是从哪里知道了一点内情,因为他面对她明显自如许多,可能是掂量过自己的筹码,无形之中增加了他在她面前的自尊感。

不自量力,是越国男儿如此,或是天下男人都是?翟寰面上浮出冷笑,看见皇帝已脱去外袍,胸有成竹地在榻上坐下,四周宫女太监大都已撤下,昏暗的烛影摇曳着。

“今日就算连朕也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要离开皇后的寝殿了,”皇帝温和的笑中,恶意藏的很深,“朕也乏了,皇后,不如咱们今天早点安歇吧?”

“本宫的寝殿并非只有这一张床榻,若是皇上喜欢,本宫今晚割爱便是。”翟寰道,“皇上既然乏了,这便安置,本宫告退。”

“皇后,你——”

翟寰说走就走,皇帝反应不及,到底是破了功,声音大了些,余音在空旷的宫殿里显得十分突兀。

“小点声。”翟寰被叫住,半转过身,欣赏皇帝铁青的脸色,“皇上小心,别在下人跟前失了龙威。”

曹大人手下的内史就守在殿外,难免不会听到些什么。

看来皇帝是真知道了什么,一下就明白过来,一瞥关闭的殿门,找回了些底气

“怎么?皇后不愿与朕安歇吗?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直言无妨。”

翟寰动了气,却不能发作,若是能把对方逼走,倒还好了,可现下这情形,皇帝哪能放过她?她竭力忍着:“本宫不会服侍人,怕怠慢了皇上。本宫这去替皇上找个可心的人来。”

皇帝又笑,玩着腰带上的穗子:“这次又换你哪个美貌的侍女来陪朕?朕看那个紫苏、芍药,都别致又巧心,若是她二人,朕笑纳也不妨事。”

翟寰听他轻浮的语气,怒气更盛,表面却完全冷了下来:“美人不比衣物,常换常新,常道人不如故,再说,皇上不已带了一个来吗?”

皇帝愕然。翟寰不再废话,走去内殿,再出现时手上拽着一个人。她手上力气不小,被制住的那人柔柔弱弱,受痛地发出轻啼。

“练儿!”皇帝乍惊,叫了她的名字。

那人一身内监服色,不久前被人拿住,嘴里还咬着堵嘴的手绢,她的发髻散落,显得有些狼狈,看脸正是皇帝的爱妾陈练。她随皇帝而来,方才在殿外跟在皇帝和翟寰身后的也是她。她原本应该在之后悄悄溜走,却不知为何留了下来,还被紫苏抓了个正着。紫苏机敏,将她藏在了帝后二人的寝殿深处。

翟寰拿了她堵嘴的手绢,陈练不敢哭叫出声,委屈地栽进皇上怀中。

“爱妃为何不走?”皇帝脸上满是怜惜,此时也顾不得翟寰在侧。

“臣妾舍不得皇上,走得慢了些,太极宫又大,我一人迷了路,不小心,便撞见了紫苏姑娘。”陈练边抽泣边说。

翟寰像看戏似的,饶有余兴地在他们对面的案几坐下来,她为陈练的嗓子难受,自己为自己斟一杯茶,慢慢饮着,脸上恢复了笑眯眯的样:“陈妃对皇上万般眷恋,皇上对陈妃亦是情深义重,真叫本宫感动。”

对面二人对这话的反应各不相同:陈练躲在皇上身后,惊惧地一抬眼,马上把脸藏起来;皇帝挡在爱妃身前,对翟寰则是无意斡旋,面露不耐:“你想说什么。”

“倒也没什么,只是觉得这花好月圆夜,皇上对着我这个粗人有些可惜。”翟寰慢条斯理的扣着茶盖,“皇上与我无意,如今也不叫我皇后了,不如索性就如之前一般,还是称我一声’公主’吧?”

陈练害怕地发起抖,她很难不去想象自己听见这些秘辛后第二天的下场。她的反应逃不过翟寰的眼睛,后者却没工夫在意她,继续对面色阴沉的皇帝摊开了说:“皇上和我都知道,您与我不过做个样子,并无夫妻之实,翟寰劝皇上最好认清这一点。您有大把的美人可以享用,何苦为难别人,也为难自己呢。”

尾音轻飘飘的,却让听的人不寒而栗。皇帝隐隐已有些怕了,但还是撑着一口气:“皇后是朕明媒正娶的正宫,初一十五合房是我越国千年以来的定例,朕无法也无意变法,何况那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若是皇后与朕不睦的传言传了出去,皇后——咱们的父皇想也不能安心的。”

翟寰为他叹了口气:“你是从何处听来的?父皇自然是希望我与皇上琴瑟和鸣,不能完成他的期愿,翟寰有愧。”

皇帝神色一松,马上却听翟寰道:“不过你想凭那要挟我,却是多虑了。在那之前,你或许应该先去大厉打听打听,我是为何被嫁到了越国,可不就是不爱听我父皇的话吗。”

皇帝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想要说什么,却只是张了张口。

“皇上若是执意如此,不肯听取我的建议,倒也不妨,”翟寰话锋一转:“听闻皇上文采过人,为人拟封号是第一流。过去的婉昭仪,舒婕妤,听着时是清新舒畅,不然也趁早为自己拟个喜欢的庙号吧?”

不加修饰的威胁来的如此之快,知晓翟寰的雷霆手段,更不敢赌她这话的分量。皇帝又一次溃败了,和怀里的女人相拥着发了一会抖。

太极殿今日的灯火熄灭得格外早,想是帝后都进入了甜蜜的梦乡——至少翟寰是的。她半夜避开了守卫,不知想去哪里,脚尖朝西,又一顿,最后反方向溜去了紫苏的厢房凑合了一宿,一夜好眠。

而只剩皇帝和陈练的寝殿里,二人不敢乱来,守着皇后的空榻,另点了一盏尾烛,下了一夜的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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