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8（2 / 2）

柴子非想起被送到北极的父亲，想起张组长的白头发：“对需要的人来说，可以影响到生命——这种程度的重要。”

“所以借钱不还，恶意侵占，害得失去钱财的人活不下去，程度就相当于杀人放火的极恶。”

柴子非心想还好老柴在这方面是老实，从没想过恶意欠债，只是真的还不上而已。这就是为什么钢哥没有像“折磨”其他欠债人那样对待他们的原因吗？

“这种极恶之徒，不配为人。我们替人追钱，追回了，是替欠债人偿还了罪孽，让他可以继续做‘人’。”

“那要是追不回怎么办……”

“追不回钱，‘人’就没法做了。”

“那该、该怎么……”柴子非不敢说下去。

“我们就做一回凡间的超度客。”钢哥声音依旧淡淡的，但他那双丹凤眼里，漆黑的瞳孔边缘，两道和66号楼道里一样灰暗的光，一闪而过。

钢哥站起身，在仓库外冷冷日光的投射下，勾勒出高大强壮的轮廓，连影子都充满兽性的威胁。一步步走近，地面上他黑色的影子慢慢盖住曾大福的脸。

紧闭双眼的曾大福，身子一抖。

“操，别他妈装了。”钢哥不客气地踹了他一脚。

“哎呦——！！”曾大福吃痛，被捆的胳膊支撑起身体。

“还不还？”

“还！要还！当然还！”曾大福抬眼看着钢哥，原本充满戾气的眼神怂了，两道杂乱的粗眉紧皱着求情，“但我是真的手头没钱还，要不你们给我点时间……”

“没钱？”钢哥点点头，“这种情况也是经常出现的。”

曾大福觍着脸赔笑。

“……这小子他爸也是没钱还。”钢哥指了指柴子非，转头问，“所以我给他爸介绍了一份很好的工作，对吧？”

“对对对！介绍我爸去了北极！”柴子非像小学文艺汇演的报幕员一样大声，“五年！”

“五、五年……”

“放心，我们公司的核心理念是：全力支持欠债人偿还债务，重新做人。”钢哥若无其事地拿出手机，“如果你不愿意，给你女儿介绍工作也可以，她还很小，未来无可限量，绝对——比去北极更能挣。”

曾大福被额头和颧骨积压得窄小双眼一瞪，厚嘴唇颤抖着，出于惊吓，口水不可控制地从干裂的嘴角溢出。

“你、你们还有没有人性！小芙她才七、八？七岁啊！！”

所以你连自己女儿几岁了都不太确定是吗……

钢哥揪住曾大福已经皱起的衣领一提，腰比葡萄酒桶更粗的曾大福竟被直直举了起来。曾大福喉头发出“咔咔”声，双腿缓慢却极力乱蹬，笨拙地挣扎着。

“怎么样？”钢哥轻声说。

上次来银行，还是给家里三辆奔驰签抵押合同的时候。那次排队了吗？好像也排了……排了多久来着……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柴子非看了看曾大福肥头大耳的背影，又看了眼一旁随性站着的钢哥。谁知眼光刚瞟过去，钢哥就转过头来。

柴子非一惊：“不是！”

“不是什么？”钢哥一脸莫名其妙，“我出去买包烟，你看着他。”

“啊，好！”

曾大福见钢哥离开，立马不安分起来。

“小哥，我想去个厕所。”

柴子非看了一眼队列，前面还有两个人：“可是马上就要排到我们了……”

“就撒泡尿，我憋了一天了……”曾大福的厚嘴唇吧嗒吧嗒开开合合，露出里面参差不齐的黄牙。

柴子非为了难，他知道曾大福这是在搞幺蛾子，但又想他确实被绑了一整夜，尿急也是正常的。

“那等钢哥回来，我问问他。”

“小哥，你跟我一起去，还怕我跑了不成吗？而且钢哥不是就在外面吗？”曾大福凑近了哀求，一阵恶臭从他口中喷出，逼得柴子非往后躲了躲。

见柴子非不答，曾大福又满面诚恳道：“我真是憋坏了，咱们互相体谅体谅。我发誓，绝不跑！真的！求你了……”

柴子非向来心软，见眼前中年男人自尊也不要了不断哀求，心里已经动摇了。看看还在和银行员工喋喋不休的客人，又看看钢哥离去的门口方向，转头又承接着曾大福接连不断的口臭攻击，柴子非终于妥协了。

“行吧，只能小的。”

银行不远处有个简陋的公厕，柴子非忧心忡忡看了看周围，拐角就有个便利店，想到钢哥应该在里面，于是自我安慰说应该没事。

一共四个隔间，三个都坏了。只剩最外面那个，年久失修的破木门还苟延残喘地挂在上边儿。门上绿漆都掉得差不多了，把手中央银光锃亮两头相接处却绣成了褐色，头屑一般扫过就刷拉拉往下掉。

“小哥你放心吧，我真不跑。”曾大福说着，进了厕所，果真不久就传来一阵绵长的水声。

那阵口腔异味仿佛还挥之不去，柴子非有些恶心地转过身去。但想想这样不够专业，还是硬着头皮转回来，冲着门等了一分钟，水声早没了，但曾大福还不出来。

柴子非忽然一阵心慌，敲了敲门：“好了没有！”

没有回答。

柴子非越发慌张，不停敲门，拉了拉那个锃亮的门把手，刚要抬头说话，曾大福似乎算好时机一般，猛将门往外一推，正撞上柴子非的额头。这一下撞得惨了，柴子非眼冒金星一阵目眩，连退几步，再回神曾大福肥胖的身子已经往外跑去。

“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