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日升2(2 / 2)

沙历又提着一颗心七上八下,大家都走光了,他还站在熄了灯的棚内,好累,身体不累,但是心好累。

他才不要低三下四去求华昇,李卓彦的案子,大不了从别的地方入手。

在他做激烈心理斗争的时候,来了一条未知号码的信息,约他周五晚去一家居酒屋。

还有两天的时间,他已经等得焦急烦闷,一天看无数次时间,沙历反复告诫自己,再这样下去,什么也做不成,他来朗城可不是为了华昇。

难熬的周五晚终于到来,沙历提前了半小时到,这是家开在闹市街道里店面很隐蔽的酒屋,有点深夜食堂的感觉,不是那种很高档的放题餐厅。

他先点了一杯酒垫底,华昇就又卷着一股风赶来,在门口抖了抖风衣上的雨,问老板要了一杯清酒,才坐下来。

“来很久了?”那个男人才仔细打量他,“瘦了,也高了。”

“你也是。”

“我是什么,岁月催人老。”说完华昇稍微放松。

“你怎么改名了?”沙历还是忍不住探究。

“嗯。”很明显华昇不欲多谈。

“那我是该叫你关耀祖,还是华警官?”沙历直问。

“随你。”

沙历不是话很多的人,久别重逢,他不想硬找话题。

在西北的时候,关耀祖说他是孤儿,爸妈都死了,沙历当时眼泪都听出来了。

沙历不知道他的背景和来头,别人说啥都信,以为对方跟他们一样是个朝不保夕的穷光蛋。沙历当时还开玩笑,说他家里是有皇位要继承,把光宗耀祖写进族谱里。

后来等关耀祖离开后发疯般去找才知道,哪儿跟哪儿啊,原来是富家公子来穷乡僻壤体验生活。他关家可有钱有势得过分了,就拿他家最大的兄弟关太以来说,现在多少个上市公司,在富豪排行榜上上下下就那么几个人较量。

沙历找了关耀祖两年,一直杳无音信,他成年了,也就不对年少时期给他留下浓墨重彩的那个人,再抱有天真的幻想。

曾经的关哥已经被华昇覆盖,除了更加深邃的面庞,气质也截然不同。

华昇点好菜,用覆着茧的手掌转动酒杯,没有问沙历要吃什么。

沙历摇摇头,全程只吃了一块鳗鱼,他不习惯生食。

酒过三巡,沙历陆续说了些家乡的变化,最近发生的热点。

上头后借半醉呛他说:“你真厉害,无牵无挂。”

这下轮到华昇语塞,他也从方才的客套中解脱出来,微微抬头篾着眼睛,不悦道:“哪有你拽。”

“你有没有,哪怕一分钟,想起过我们?”沙历问。

“你现在来问这些有意义吗?”华昇打量沙历红晕的面颊说,“你喝多了。”

沙历说完端起水杯,垂着眼睛,长睫盖住了雾气。

“马骜出了什么事?”华昇坐正问。

“你关心吗?你怎么会关心。”沙历自言自语。

两人坐了半天,都没吃多少,华昇见他醉了,准备叫老板买单,又来了一个电话。沙历迷蒙睁,他很忙,好好说会儿话的功夫都没有。

电话那头在鬼叫,是个男人的声音,说了一大通,声音在安静的包间内也清晰可辨,有些抱怨,也像撒娇。沙历汗毛竖起来了一点,秋末了还开什么空调。

华昇挂电话时,沙历眼尖地看到了上面的备注,姓闫。

“查岗啊?”沙历笑问。

“嗯。”华昇在想电话里刚刚说的事情,并没有留意沙历说了什么。

“你快走吧,这么晚了还不回家,不合适。”沙历还体贴嘞。

华昇一饮而尽杯中酒,问了他家在哪儿,沙历怎么可能把华昇带去他的半地下室出租屋。

沙历摇摇头,一个劲催华昇走,把华昇催烦了,扶着他先离开,找个地方落脚。

华昇在酒店前台,摸沙历身份证,沙历不给他摸。华昇想用自己的身份证登记,前台认死理,说这样不符合规定。华昇不可能把醉成烂泥的沙历丢街上,只好开车回家,先将他安置在客房。

华昇回到家,将沙历放下后,又接了一个电话。

“让技侦小何查查关联的资产管理公司,今晚继续,别让他睡。”华昇说。

“是不是李卓彦的案子?”沙历垂死病中惊坐起。

华昇在床边居高临下看他。狭长的双眼,瘦削的脸颊,带着一股劲,让人忍不住探究。过去华昇经常这么看别人,谁给他一盯就想把什么都交代了。

沙历总算找到了熟悉的关耀祖的影子,他心满意足地沉入了睡眠。

梦里回到了七年前,那时候沙历只知道关耀祖是部队里的人,还算自由,能够来他的小卖部买烟。马骜是沙历邻居,工程设计师,经常外出,为建设美丽西北付出了许多心力,有个可爱的女儿。

他们生活的地方很偏僻,曾经有些动乱。关耀祖有一次出任务,受了伤,被坏人追到了他们的小院落,十多岁的沙历掩护了关耀祖。关耀祖一来二去就跟沙历熟了起来,马骜因为沙历的关系,也待关耀祖不同些。

西北太大了,他们那汽车票又贵,还不一定能坐满,坐不满人车不开,反正横竖把人凑齐再出发,急死都没用。大部分人就跟美国西部片一样骑着并不拉风的摩托,一坐几小时,险变罗圈腿。

他、马骜、关耀祖,三人只要有假,就给村民做公益,经常骑着一辆摩托来往戈壁。

沙历人小,挤在两人中间,到了地再帮人家修缮房屋,告诉读不起书的家庭,哪里有免费的地方送小孩去学习。

沙历少年丧父,看两人都像大山一样可靠。

马骜供养他上学,待他比亲生的还亲,也时常把他打得捂着屁股乱窜。关耀祖这个远方来的二哥填补了他缺失的那种细腻的关爱,短短一年半,教会了他许多事。

有一次摩托车抛锚冒烟了,距离最近的城镇有一两百公里,徒步也要走几天。戈壁的危险在于,四周太像了,每一步都跟上一步差不多,没水没粮,方向错了就再也走不回来。

三人走了很久,头盔挡风镜上蒙了一层腻灰,沙历用手擦去,对着重新干净起来的镜面照,一龇牙把马骜吓一跳。

“你牙咋缺了?”

他上排几颗牙齿几乎成了黑色,看起来就跟未老先衰的老太太一样。

关耀祖把他的手拉开:“才摸了脏东西,坏肚子。”

“还在。”沙历又憨憨的笑,衣领上都是沙尘暴过后的土,哪里都黄得掉渣。

“土包子,丑死了。”关耀祖搓他的头发,顺便在上面擦手。

“黑炭球,你才丑。”沙历怼回去,不依不饶。

两人追打了一会儿,只有马骜在认真思考怎么回去。

“我说你俩节约点体力行不行?”马骜担心今晚会有狼。

后来三个人渴的要命,终于消停,蹲成一排在风中凌乱。

幸好关耀祖还有部队的一些求救信号弹,发射后就耐心等好了。

等了三个小时,几百米开外来了一辆拖拉机,师傅耳背,他们在后面追了一里地。

“哎哟,长官让我来接你们,上来吧。”

马骜说什么也要给钱,师傅豪爽不要,推来推去,钱就被风刮飞了。

那钱就是不飞远,停在前面一两米的地方,刚要扑到,又飞了。四个人又在戈壁滩追了十多分钟。终于钱自己玩累儿,挂在了一从芨芨草上。

他们气喘吁吁,师傅反倒连连道谢。他们就这样谢来谢去,沙历张着黑牙巴笑了一路。

美梦正酣,沙历躺在绵软的床上,这是来朗城后睡得最香的一觉。

华昇看着熟睡的沙历好一会儿,手机弹出一条消息,内部通报,杀害女友逃逸的嫌疑人雷熊中在江边被找到了,死状骇人,身上一大块皮肤不见了,法医初步判断是人为割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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