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日升2(1 / 2)

一天之内,沙历心情宛若过山车。

“刚刚那位警官叫什么?”沙历问邱添。

“看人家肩膀几条杠。这种人脑门上就写着四个大字‘正义化身’。”邱添整理着装,快速咬完嘴里的糖咽下。

“华队才是真正的人民警察啊。”狱警赞许。

“你说他姓什么?”沙历警惕。

“华昇你们不认识?你们做赌王案都不通过下经办警察?”狱警也纳闷,照理说应该是朗城晚报跟市经侦部门请示过,不然这么重要的人物,没人有权限开这个口子。

这下轮到沙历懵了,在印象里,他明明叫关耀祖,不姓华啊!

他们站在门口等狱警通知,很快狱警出来,说赌王李卓彦仍旧不接受任何人的采访。

沙历离开了看守所,上网查了一下华昇的名字,出来很多光辉事迹。

沙历提取到关键句,他们写:华昇军校毕业后成了军官,服役十年,后来又转业回到朗城,分到东城区公安局,三年后成为了经侦支队长。

还有人写:华昇屡立奇功,破获了朗城几宗大的案件,抓到了巨额非法集资的操盘黑手,人都跑到国外了,华昇想办法给人诱骗回来。

另有一起涉及某实业集团的经济合同诈骗,也是华昇从中斡旋,帮助追回了数以亿计的损失,集团老总握着华昇的手痛哭流涕的照片,清晰到鼻涕泡都看的一清二楚。

沙历看着旧闻,嘴角不自觉上扬。关耀祖一直很优秀。

关耀祖作为外来人,在他们那荒凉的地方,也能混得风生水起,让他甘愿供对方驱使。

关耀祖打球很好,肌肉很结实,小麦色的皮肤每次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都会惊叹女娲的杰作。

关耀祖学习也很好,高中毕业那么多年,还能做数学试卷最后一道大题,放学的小孩都来找他辅导作业,占用沙历跟他相处的宝贵时间。

有人被欺负了,关耀祖也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替自己人出气,很仗义。

沙历时常想,关耀祖在学生时代,该是多么耀眼的存在啊。无论何时,只要在他身边,就有一种很稳的感觉。

可关耀祖没有说过,为什么要当兵,他的聪慧明明可以上任何一个好学校,这似乎成为他不可提及的秘辛。

词条里对关耀祖在西北当兵也只是一笔带过,留下辉煌的title——曾任西北某个武警总队二支队特勤中队长,武警特战队员,海外警卫队员,十大忠诚卫士。

只有这段辉煌的履历证明他们有过的交集。

他现在叫华昇了,可能是当时为了转业脱敏改名?无论何种原因,改名就意味着过去被抹去。

沙历放下电脑,魂游天外,他说不清内心是什么感觉,一页纸看了三个小时。

第二天,沙历才勉强打起精神,追忆往昔是老年人才做的事,向前看吧,先工作。

他花了一天时间把赌王李卓彦的业务线索捋了捋,有一处重要原因说不通,为什么李要将赌场开到国内?

千禧年初,为了杜绝一家独大,特区政府要求赌牌重新竞投,势力被划分为三,除了李卓彦,还有霍氏集团和洪家帮。与其他两个根深蒂固的财团不同,李卓彦作为新起之秀,短期内开设了与其他两家分庭抗礼的狮王城,足以让人侧目。弹丸之地说白了就是关系社会,谁吞并谁都不会一口气吃成大胖子,三足鼎立的状态也足够他们赚的盆满钵满。

沙历分析,李卓彦被抓有几个可能,第一,他在特区的地位被威胁挤出局,只能往其他地方发展。

第二,□□业本身也藏污纳垢,会涉足一些灰色地带,洗黑钱的案例也不少见,李卓彦最好就在特区逍遥法外,敢把手伸到内地沿海经济带做□□,被抓只是时日问题。所以,得是多大的诱惑才让他甘愿冒险啊?

如果是第一种,他鞭长莫及不好查到有什么恩怨纠纷,但如果是第二种,经济犯罪的手段就那么些个,再玩出花儿来也万变不离其宗。

沙历用大数据分析了狮王城的账面往来,这些都是法院公布出来的信息,果然滴水不漏,查不到他的资金流向,公安冻结不了他具体的海外资产,也就查不到与他相关的涉案大鱼。

沙历咬着笔盖,是人都有弱点,他听到狱中他说只要见妻女,他可以配合。

如果他去请关耀祖提供一些线索,会不会被扫地出门?哎,怎么又想到他,人家压根不记得他,何必腆着脸去自讨没趣,沙历轻锤了下脑袋。

王保保推开办公室的门,点兵点将,问众人近期的稿件怎么这么水,痛批一顿后,看沙历镇静自若,心底意见更大了。这新来的,不好好做基础工作磨砺锐气,还敢不报告就跟邱添出去跑一线!怎么着,蛟龙困浅滩了?刚来手里的活儿都没干利索,胳膊肘就往外伸。

王保保打见沙历第一面就认定了沙历是绣花枕头一包草,态度差,主意大,还不知哪儿来的一股子傲慢,偏分到了他的组。

于是例会上,沙历被作为反面案例以儆效尤,但他没有照单全收,而是起身据理力争。

在这里还没人敢明面上挑战王保保的权威,他火了,给沙历布置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一周内让李卓彦开口。

沙历一开始就拿了职场的困难模式,直属领导不待见,是怎么都没有好日子过的,他不能犯错误,沙历只能答应了王保保的不合理要求。

王保保对这个不知死活的年轻人摇摇头笑了:“不勉强吧?没做到呢?”

“没做到,我自己滚蛋。做到了,我要自主选题权。”

他敢立军令状,会上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只有邱添替他说话。

“这也才哪儿到哪儿,李卓彦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好歹是特区赌王呢,沙历的经验不够应对。这主任您喝口水,再想想哈。”邱添给他使眼色。

王保保哪肯给就坡下驴,他本来以为沙历多大后台,一查发现就是个捡漏的。呵,宁副社长也有看岔眼的时候。

“咱们立社之本就是求真务实,你既然这么说,就去吧,但是其他人各自都有自己的事,不归你调配。”王保保明令其他人不准帮他了。

沙历回到工位,看到页面上没关闭的华昇的照片,自嘲一笑。

他们两人现如今,一个春风得意,一个马失前蹄。

他思前想后,哪怕一万个拉不下脸,但目前能够接近李卓彦的方式,也只有通过华昇。

恰逢报社今年联合省台一同拍摄公安形象宣传片,这本是政文部的活儿,沙历去请求宣推组主任带他一同前往,表示打杂也行,以示诚意还主动做了分镜。

宣推组主任不好驳了新人热情,只让沙历干场务工作,到达了拍摄棚内,器材都没给沙历碰,他只好帮忙布光,拿着小本子当场记。

选出来参加拍摄的都是优秀警员,化妆师给拾掇好,制服肃穆庄严,看到的人都要感慨一句——果然帅的都上交国家了!

拍完了几组形象照,还有几段ID口播和后采。

快结束前,沙历终于见到了姗姗来迟的华昇。

华昇走路都带着一股风,赶时间的样子,妆也不让人上,把帽子摘下,整理了下衣襟,示意摄影可以拍了。

沙历小心在旁边,尽量表现得专业,却还是忍不住分心,华昇跟他心中的关耀祖太不同了。

“小沙,换个脚架。警官海拔太高了。”摄影开玩笑。

华昇顺着摄影师的目光注意到他了,但是很快又挪开了目光,没有一点辨别探究的痕迹。

换脚架的时候沙历手有点轻微的抖,终于装好后,他努力佯装淡定。摄影师让沙历去整理下皱起的幕布。

沙历硬着头皮上去,弄好了幕布,睁大眼睛,轻声叫了声:“警官,请往左一点。”

华昇没有太多反应,淡薄的脸看不出喜怒哀乐,只是在拍完后大家放松的聊天时,他走向了沙历。

沙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还是挤出了一个笑容。

“怎么来朗城了?”华昇问。

他记得我!

沙历喜从天降,忘了还拿着笔,挠了挠脸,不小心画了一笔。

“嗯,我……”他该不该说实话。

没等他慢吞吞憋出话来,华昇又接着问:“都还好吗?”

沙历先无知觉点头,又立马摇头,别人问起还好,他也还记得马骜吗?

沙历眼眶里有水汽:“他不在了。”

沙历低着头看不见华昇的表情,两人都没再说话。

沙历抬起头,总感觉华昇手掌轻握着,手将抬未抬,要安慰他?

可下一秒,华昇好像说了句节哀又好像没说,便匆匆离去。

沙历几乎要恨他。

但是恨是种多么强烈的情感,那个男人已经走出他们的世界,不必接收这些讯息。每天都在死人,凭什么让别人也感同身受呢,沙历自嘲地想,他也应该当他作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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