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9(1 / 1)

一阵敲门声响了急促地响了起来,不等屋内人走过去,便瞬间由外面打开了。石胤山母亲温柔地走进来,将身后的付雨宁拉向前来。贞远寒有些尴尬,不自然地叫了一声“阿姨”,将耳边的乱发拂在耳后。

石胤山的笑容一瞬间便消失地无影无踪,他淡淡地看着来人,:“她怎么来了?”

石母看似批评地说:“你这孩子,没礼貌。雨宁妈妈有事,叫她来我们家吃饭。”说完,又一脸歉疚的对贞远寒说道:“同学,不好意思啊,不知道你要来,没有提前多准备些饭菜,下次阿姨请你吃顿好的。”温柔的笑容就像是微风,轻轻拂过脸颊,看不见,凉意却弥散在心头。

贞远寒心领神会,她立刻回答说:“没事的阿姨,我妈妈还在家等我回去呢。今天代表同学们过来看看石胤山,看起来好多了。打扰了,我先走了。”

贞远寒穿起外套,往外走去。石胤山急忙走过来,跟在她身后,说:“我去送送你。”

两人从楼梯上走下来,一直到走出大门,气氛诡异而尴尬,都没有再言语。到了花园外,贞远寒先开口:“回去吧,我走了。”

“等等,”石胤山开口,听着有些急。贞远寒诧异地望着他。“那个,我下周一去学校。”

“好。”说完,贞远寒转身,慢慢地走着,嘴角不由自主上扬着。她看着路上下班匆忙的行人,看着那些去接孩子的大人们,他们的自行车后座上传来银铃般的笑声,不绝于耳。她看着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他们有的眉开眼笑,有的心事重重,脚步匆忙。

家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母亲去忙了,不在家。双休日,工作人员都放假了,而忙碌着打拼的人,从来没有假期。贞远寒一直都能体谅母亲的辛劳,也能明白父亲的无奈,只是有时候觉着,诺大的房子里,一个人实在是太安静了。小的时候她常常在门口和小孩子们玩,一玩一整天,傍晚吃饭了,其他的小朋友都被他们的妈妈拿着棍子追赶,要么就是揪着耳朵骂骂咧咧往家走,她总是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笑,好像她自己就不会因为玩的久而受到责备,所以一直都开心傲娇。直到天色全都暗淡下来,母亲拖着疲惫的脚步而来,才会急匆匆做一些简单的饭菜。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母亲一进门,最先开口的总是:作业做完了吗?书背好了吗?在学校有没有听话好好学习?在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她就笑了。所以贞远寒一度觉得,只要她努力学习,做个三好学生,年年拿奖状,妈妈就会开心。

事实也是如此,她就这样一直听话的做着一切,直到上了初中。由于邻居家的阿姨是初中学校的老师,她的教学成绩优秀,许多人挤破头都想让自己的孩子进这个班。母亲不例外,拜托邻居将贞远寒分到她的班级。人人都觉得,让自己的孩子和相熟的人在一起,会有无限的优势,只有这样做才是正确的选择,所以会想尽办法拉近关系联络感情。初中生活并没有那样轻松,学习的东西逐渐多了起来,贞远寒依然努力着,虽然成绩不差,但是每次要考进前三名还是有些困难。随着年龄的增长,贞远寒逐渐意识到,那位阿姨,也就是她的老师,好像并不喜欢她。她总是在她去办公室的时候,当着她和其他老师的面,有意无意间说起她从小和男孩子如何打闹不知分寸;说她不好好学习贪玩不归家;说起她家时常无人,她的教养不够是因为母亲只不过是一个生意人,自古以来,无奸不商,商人重利轻别离为世人笃信不移;说着那些很少亮起灯的黑乎乎的房子时,总会带着一丝轻轻的笑,不是开怀而笑,只是咧开嘴,嘴角向下拉拉。再后来,贞远寒似乎明白了,那些笑,叫做嘲讽。母亲对于那些并不满意的成绩,指责她不努力,脾气也越来越差。贞远寒很多次说,她不喜欢邻居老师。她的母亲总会气愤的告诉她,老师骂她是因为关心,是对她的学习负责任,人家辛辛苦苦顶着压力把她分到自己的班级,这是别人的好。做人要念着别人的好,要感恩,不能狼心狗肺反咬一口。后来,贞远寒便不再说这话了。无论说多少,母亲总会指责她,不懂感恩,然后,每到逢年过节,母亲都会提着礼物去邻居家串门,老师总是一脸慈爱地摸摸她的头,告诉母亲贞远寒有多聪明优秀,她有多喜欢。这种微笑总是会在上学之后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她眼角轻蔑和漠然。

到了初三,要升高中了,课业非常多,压力很大,贞远寒的成绩逐渐下滑着。贞母很焦急,每天开口就是责备她,是她不够努力。贞远寒常常想,人的智力真的是差不多的吗?为什么她明明已经在努力了,还是无法名列前茅。又或者,母亲想要的,只是一个人人称赞的争光的好孩子。初三,许多家长给孩子找补习班,希望在中考能够取得好成绩。贞远寒没有忘记那天,天气好极了,傍晚的风也温柔惬意,母亲在厨房做晚饭,难得的父亲也在家,他在捣鼓养的花。一个轮船驾驶员,明明是如此豪迈刚毅的人,却有许多似水柔情和敏感细致。他喜欢一些娇艳欲滴的小花,家里阳台有各种各样品种的花,有许多是父亲工作之余去往各地移栽回来的。父亲经常不在家,花草依然长的很好,夏天的时候,家里汇集了一小片花海,五颜六色的肆意生长着。父亲的花就像是父亲一样,哪怕背井离乡,没有精心看管,依然顽强而坚韧,向阳而生,傲然绽放。

黄昏的余晖从窗外洒进来,给周围的一切都镀了金。一阵敲门声不合时宜的打破了这原有的美好和平静。是邻居老师。她说,因为马上要中考,她主动给部分同学补习,帮助提升成绩,特地来叫贞远寒,因为是邻居,肯定有什么好事都是向着的。母亲感激涕零,紧紧握着老师的手,就好像在水里挣扎的人突然抓住了东西一样,马上就能冲上岸,不会有人知道,她抓住的,不过只是别人随手丢的一棵草罢了。母亲很开心,热情的留下老师吃饭。整餐下来,贞远寒不发一语,母亲和老师聊着天,就像亲姐妹,嘘寒问暖,感恩戴德,时不时的,老师还会把手放在贞远寒头上轻抚着。贞远寒总是不由自主的别开头,就像是条件反射。她不清楚自己为何这样,而母亲看到她的闪躲,狠狠地瞪她一眼,在母亲看来,这是如此无理没教养的行为。

一顿饭是食不知味,老师走后,母亲的脸阴沉下来。“看来是对你太宽容了,从小你就皮,现在这么大了,礼数都没有了吗?人家特意来叫你补课,还不是为你好,遇见一个好老师多重要,这种求之不得的事情我高兴都来不及,你是什么态度!”

“妈,我能不能不去补课?”贞远寒放低了声音,她想和母亲商量商量,她转头,祈求地看向父亲寻求帮助。

“那个,孩子不想去的话,要不就再考虑考虑,毕竟学习是自己的事情,逼也不是办法。”父亲试探着开口。

“不行!不想去也得去,她成绩都差成什么样了,空长年头了脑子倒是没长,你天天不着家,你对远寒什么心没用上过,有你这样当父亲的吗!邻里邻居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人家也是好意,特意上门来叫,咱们怎么拉下脸好意思推辞?更何况这几天我本来就打听着找个补习老师,正合我意了。就这样,下周就去!”母亲愤怒的说完这些,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留就转身去厨房收拾东西了。

留在餐厅的贞远寒望着父亲,父亲无可奈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既然如此,就去补习吧,马上就要中考了,你妈也是着急,你理解理解她。”贞远寒没再做声,从小到大向来如此,母亲独断专行,从来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晚上,贞远寒去厕所,经过父母房间的时候,听见他们在争吵,父亲的忙于工作而不能回家,母亲积年辛苦的抱怨,还有她,不论他们争吵的原因里她的事情占多大比重,总归是有的。于是最后,贞远寒合了母亲的意去邻居老师家补习。尽管如此做了,成绩还是不见起色,一天比一天差。只有她自己明白,她现在的状态有多抵触学业,她有多不想见到那个老师。可是她也没办法改变现状,她在一次次父母的争吵中,在一次次下滑的成绩背后感到疲惫,她多想逃离这一切,她希望能和小时候一样无忧无虑,只是玩累了坐在院子的大树下喝着果汁,数着大雁,看着蚂蚁搬家,等待着父母回来,那时候没有学业的烦恼,有的只是日复一日的自由和快乐。可是时间从来不会止步,人哪怕是回头,脚步也还是得朝着前方,甚至有时候,残酷到频频回头也是一种浪费时间和辜负生命。妄想着回到过去,一直在曾经的幻影和眼前的现实中徘徊,瞻前顾后踌躇满志,又何尝不是一种对于时光的蹉跎呢。人越长大越是明白这些道理,可每个人似乎依然将错就错着追忆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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