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1(2 / 2)

那温文尔雅的俊秀公子闻言笑出了声,他本是个宽和的性子,并不会给人难堪,但这位小朋友说话着实有趣:“这话说得不错,比起他们,你确实仁厚得很。”

小乞丐得意地笑起来,露出一排整齐的贝齿,在满是煤灰的脸上白晃晃:“你相信这花是我的?”

与此同时,那大汉怒道:“胡说八道,你这小乞丐哪来的奇花!”

小乞丐没有辩解,反倒附和道:“是呀,小乞丐怎么会有一盆珍贵的花呢?”

年轻公子笑道:“小乞丐为什么就不能有一盆花呢?珍贵与否是人的看法,而花只要扎根的土壤和些许雨露而已。”

“你可真是个怪人。”小乞丐嘟囔,一双水灵灵的眼睛转悠着,“也是个实在少见的好人。”

大汉却不管什么坏人好人,他拔出了腰间兵刃,冰冷的剑锋直指乞儿,他却没有逃,甚至动都没有动,因为在那把剑落在他身上之前,就有一人挡在了他身前。

确切说,是两根手指。

用两根手指夹住了剑锋的年轻公子依旧是从容温和的,他并没有因为大汉在他面前伤人而生气,就像他也没有因为小乞丐跑进楼中,给他带来麻烦而生气,他只是柔声劝道:“兵刃无眼,阁下还是请回吧。”

大汉的脸上又开始冒汗了,只是比起一路奔波冒的热汗,此刻他浑身都是冷汗,他甚至没有再说一句话,连手中用尽全力都拔不出来的剑也不要了,飞也似的下楼离去。

年轻公子将手中的剑放到一边,又坐回到原来的地方,连他身边懒倦的花瓣都没有惊动,一切都和这场风波到来前一样,独自居住在小楼中的男子依旧在黄昏时分欣赏着他的鲜花,这些花在很多人眼里有的极为罕见,有的随处可见,此刻都生机勃勃地盛开着。

不,今日,这里多了一朵鲜花。

小乞丐把手边的花盆放到腿上,隔着薄纱拨弄着花叶:“你一定很好奇,是什么样的花才让那粗汉追了我一整天。”

不等对方回答,他就施施然道:“这花看起来像荷花,却小很多,一重重花瓣簇拥着花蕊,颜色就像金子一样,如果放在月光下,会有闪闪的光亮,娇艳又华丽。”

明明这花就摆在两人面前,他却叙述起花的样子,年轻公子微笑起来,他由衷感到愉快:“那真是很美的花。”

“你这么喜欢花,种了这么多,悉心照料,却根本看不见这些花的样子,不会觉得可惜吗?”小乞丐着实困惑,是的,年轻公子的眼睛根本看不见。

这能够随手夹住别人兵器的富家公子,长得如此秀气,品性如此温柔,却是个瞎子。

看起来完全和正常人没有区别的男子被直言缺陷,依旧没有丝毫恼意,也没有因此而自卑,他比世界上所有人都更满足而快乐:“我当然会觉得遗憾,但我虽然看不见,却能听见,能闻到。”

“我能听见花瓣在微风中缓缓舒展,那是一种柔弱又坚韧的声音,充满了生命力;我能闻到花的香气,每种花都有它独特的香气,就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自己的秘密。”

“所以,我又不觉得遗憾了,因为我已拥有很多,也比旁人感受到更多,活着的乐趣、生命的乐趣。”

小乞丐跟着他的话沉思,柔和的话语让这晚风阵阵的黄昏在花香中变得鲜活,他抬起头,用一种全新的眼光看待眼前这个男人,而后突然起身,用被煤染黑的手指戳了一下对方的脸。

刚刚还侃侃而谈的年轻公子愣住了,他摸了摸自己被戳的脸,神情无奈中不可避免的带上了一点羞涩,于是小乞丐笑了出来,不再是压着嗓子模仿的男声,而是清脆如同银铃的声音,那么娇美欢悦,那么天真烂漫,令人心醉神驰。

如果她是用这种声音和那大汉说话,对方绝对不会为了一盆花追她这么久,他们只会取来更多的奇花异草送给她,只为她这样对自己笑一笑。

“你一点都不惊讶。果然,如果你连花开的声音都能听见,连花香中的秘密都能闻出来,当然在我上来时,就知道我是个女孩了,可你听见我在装男孩说话,所以才叫我‘小兄弟’,是不愿意揭穿我。”小乞丐也并不为自己的伪装被人看破而生气,她装作小乞儿,一来是为了隐藏身份、方便行走,二来就是想看看抛开自己的外貌、性别、衣罗,旁人会怎么待她。

而在一个看不见色相的人面前,这些都没有意义。

“你这人太好,简直让我怀疑,是不是真有你这样的人存在。”小乞丐幽幽叹了口气,“只怕,就连我爹爹在你面前,也发不了脾气。”

年轻公子听出她略带失意的惆怅:“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只是比别人想得开一些而已,很多时候,人的苦恼就在于他总往不好的方向去想。”

“哼——”小乞儿听出了他的劝慰,轻哼了一声,她毕竟年少,不开心的事情不会长留在心里,“对了,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呢,我姓黄,单名一个蓉字。”

“我叫花满楼,鲜花满楼的花满楼。”

“花满楼,我记住了。”黄蓉抱着她的黄花,忽而惊道,“哎呀,我的花开啦!”

她把花盆放到面前的小桌上,解开了笼罩在上面的薄纱,果然那仿佛黄金一般的花朵已经盛开,华贵非常。

“你要不要闻闻看它的花香?”黄蓉把花推向对面,花满楼当然不会拒绝这样的邀请,他本就是爱花之人,只是在他倾身靠近,才嗅到一缕浓郁异香的时候,她又猛地将花收了回去。

花满楼才要开口,就觉一阵头晕,又有一股药香袭来,心神为之一清,整个人又清醒过来。

那故意毒人又翻手救人的姑娘乐不可支:“看来,你不仅仅是个好人,还是个傻子!”

“我七岁时就被爹爹教导,知道为人处世要有防备之心,再聪明的人都有倏忽大意时,你怎么半点戒心都没有?我来历不明,又主动闯进你家里,带着你最喜欢的花,又恰在此刻盛开,让你来闻,怎么看这都像是个圈套吧,你竟真的信我?”

花满楼颇为无奈地揉了揉额头,笑意更深了几分:“我信你,并不是因为我缺少防人之心,而是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你本是挑没人的地方躲闪,见到我在,便想要离开,只是担心追击者盛怒之中会牵扯到我,才留下周旋,刚刚以花相引,更是在劝我独自居住于此,要多加小心。”

“你实在是个很好的姑娘,聪明又善良。”

这回,倒是黄蓉愣怔了一下,她有些感动,又有些羞恼:“只怕是你把人都往好处想了吧。”

“这金波旬花奇毒无比,乃是天竺传来的,‘波旬’意为恶魔,所以它也叫恶魔花,单单是花香,就能毒倒所有闻到香气的人,任由你内功多深厚,也逃不过去。”黄蓉把薄纱制成的纱罩又罩了回去,“我若不救你,你刚刚就倒下去啦,到时候,即便是我杀了你,你也无力反抗。”

花满楼却笑道:“所以,你急着把丢失的花找回来,是因为这花香有毒,若偷盗者知道这一点,想利用花香害人,你得去阻止,若是他不知道,很可能会有赏花之人被害,你也不愿见到。所以哪怕那人追了你一路,你都没有把花还给他们,任由他们中毒出事。”

黄蓉一时无言,她出生在海外孤岛,自幼就失去母亲,父亲的脾气古怪,岛上的仆人又都是聋哑之人,只有偶然遇见的周伯通与她玩,可周伯通比她还贪玩,也未必了解她的心思。

“真奇怪,你倒比我自己,还了解我在想什么呢。”

天色越来越暗,风中的花香却越来越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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