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3(1 / 2)

“没事吧?”瞿李慌乱扑上来看我的胳膊。

方才有断枝从天而降,我替他挡了一下,他跌在地上滚了满身的烂叶泥巴,我扶树站住,干净的很,只是在胳膊上添了一道长且深的血口子,从大臂延至小臂。

年,也就是两年前的六月上旬,瞿李见我休了年假便向他大哥也请了假,说要带我出去玩一玩。他那么体贴,我当然没有不乐意的理由,遂收拾行李欣然同往。

他可真周到,提前做好了攻略!名胜古迹、主题乐园、野生园林的优质典型在十天假期里带着我很轻松地玩了大半。假期末尾,我们坐上返程的飞机,到家还剩一天假期,舒舒服服地休息一天正好回归那“可爱”的工作岗位。

入睡前,瞿李忽然凑在我耳边说:“我还有一个很想去的地方,你肯不肯陪我?”

“你陪我这么久,我要是不肯陪你岂不是太没良心?”我笑道。

我们一拍即合,下了飞机便直奔他所谓“很想去的地方”。

那是一座远离城市的大山,从公路上望过去树木青翠茂盛层层叠叠,当真是一座生命力旺盛的山。

据瞿李所说山名叫小秋山,他儿时曾跟着父亲一块在这登过山,后来父母亲离婚后,母亲不热衷这项运动,他又因这山感伤家庭破裂之苦便再没来过。如今有了钟爱的妻子,便想着来这看看,一是感怀久不联系的父亲,二是因为我们的婚姻足够幸福,可以抚慰他童年的创伤。

我一贯是不辨东西南北的,因此领路的职责全部交由他。山里的地面因为久被树荫遮挡不见阳光,落在地上的叶子便被沤成湿漉漉的深棕色,密密的一层散在空地和野草间,仿佛铺了又湿又滑的地毯。我几次打滑欲摔,多亏他扶住,后来习惯了,竟能如履平地地往山顶奔。

可惜即将登顶时我负了伤,按瞿李所说,山的另一面有缆车,我跟他爬到山顶便可毫不费力地下山,我只能简单地处理伤口,忍痛前行。

又跟他走了一个小时,按理说该到山顶了,可眼前仍是望不到边的密林……

我们是迷路了……

由于恐惧的影响,山中杂满青草绿叶泥土香的清新空气让我有些难以忍受。

他怕我累,包括手机在内的一切物件都是交给他保管的,直到我催他打电话才知道,他那一摔,两个手机都都报废掉了。

其中一个元凶是他放在背包里的一只保温杯,颠簸中,杯底恰巧将我的手机屏幕硌碎掉了。另一个元凶是地上的石头,他摔倒时手机脱手而出,在石头上碰了个四分五裂。他怕我害怕,而且想着背包里还有我的手机能用,就瞒下了军情。

天渐渐黑了,可是手表显示现在才下午三点,分明没到夏季的日落时间。

太阳好端端地挂着天上,有云特意来遮住它,不是天黑,是要下雨了!

山林中的风雨因为有树木摩擦造势实在可怕,仿佛有只凶兽盘在你头上怒吼,它要食你的肉,垂涎便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我们虽有伞,但同没有基本没差,雨被风斜进伞里狠砸在我们身上,我的伤口更痛了。后来雨还没停,我就先发起烧来。

“你出门都不看天气预报的吗?”昏昏沉沉中,我抱怨道。

“要做的事太多,这件事给忘了。”瞿李说。

是了,我把事全留给他做,那么多的问题,难免会有疏漏,落到这种境地,我也有一份责任……

我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睁开眼时雨已经停了,天色昏黑,空荡荡的树林里只有我一个孤鬼。

我想大叫瞿李的名字,嗓子却仿佛被鞭过,徒劳用力,半个字也吐不出来。背包还在我身侧,想用水润一润嗓子,记得还有两瓶……

没了!书包里的水和食物都没了!瞿李和它们一块消失了!我看着空荡荡的四周惊恐不已。

我渴的要命,周边全是雨水,但是我不敢喝,我现在已经足够虚弱,若是为了解渴再感染了雨水里的细菌,我可能就得直接交待在这了。

瞿李去哪了?他把食物和水全带走是要我死在这的意思吗?

我不愿这么想他,可是我现在一个人流落到这种境地,心里的怨恨同恐惧一样是止不住的。

我一面咒骂着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一面拄着一根崎岖的粗树枝连滚带爬地往山下走,瞿李说山上有缆车,而且我们爬了那么久应该快到山上了。可是我从没来过这座山,不知道他的话是真是假,而且从我找不见他的那一刻开始,我已经不再信任他。

当时我好像疯了似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除了我自己,谁也别想弄死我,哪怕是条死路,也非得是我自己选的不可,我绝不能受人家的骗而死!

我越走越乏力,不知是因为病痛,还是因为苗条的身材储不了太多能量,供不上我这一番折腾所致,又或者两者都有,最终,我在山林的夜色里倒下了。

再次睁开眼,我已经在医院里了。

我得救了,是凌晨上山采蘑菇的大妈发现的我。我蜷在一个山沟里,大妈以为看见了一具死尸,哆嗦着手脚报了警。之后瞥见我的背在轻微地起伏,疑心我没死,来探看,果然是命大的倒霉蛋,便打了急救电话。

我的丈夫也没死,他带着食物和水攀到山顶并报了警,山顶果真有经营缆车的地方。警察按照他提供的位置去寻我,结果一无所获。

瞿李出院后来病房看我,对我展示的说辞是,因为我走动了才找不到我。

我冷笑:“我虽走了,包却没动,为什么你们连包也寻不到?”

瞿李自责,“怪我,其实我本就辨不清方向的,还非要不自量力,拉着你往荒山里钻,我差点害了你。”

我冷笑,打算再一次开口。

“为什么和我一起就不能登顶,自己走就能得救?”

“为什么拿走全部的食物和水,只有死人不需要这些,你看着昏睡的我就这么默认了?”

然而这两个问题我还没来得及问出来,医生就过来了。

医生看着我缠着纱布的臂膀说,你的伤口很深,该要留疤的……瞿李闻言很愧疚地看着我的臂膀,似乎想到了这是为他伤的。

医生走后,护士又过来为我的伤口消炎,冰凉的棉球在皮肤的裂口边缘抚过一次又一次。

一如瞿李今晚握住我小臂的手掌一样冰,似乎怕我再一次压痛他,他攥的很紧,我的手臂有些麻了,单手挣脱不掉,另一只手只好在黑暗里摸过去帮忙。

我摸到我的小臂,突然惊出一身冷汗,分明一片光滑,哪有什么疤痕!

我猛地推开瞿李,瞿李跌在床上,茫然而震惊地看着我,不知我为何突然翻脸。

“疤没了!”我说。

“什么疤?”瞿李问。

我把光滑无损的左臂亮给他看,“两年前那么深那么长的一道口子,怎么没了?”

黑暗中他应该并不能看分明皮肤的细节,但我能清楚地看到,他头也没低看也没看,就笑着对我说:“本来就没疤啊!”

“有的!”我立刻道。

在我的记忆里那是我救他的证明,可是我此时的争辩却没有半分被歪曲的愤怒,而是充满了无端的恐慌,仿佛他否定了这条疤就是否定了我这个人的存在价值似的。

“没有的。”他微笑着坐起来,淡然道,仿佛一只鬼落进黑夜里那般自在。

“有!”我莫名愤怒,恨不得撕烂他的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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