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1(1 / 2)

宠物店门前。

“养狗?不要,我不喜欢给有毛的动物洗澡铲屎收拾残局。”我说。

“可是它怎么办呢?”宠物店的工作人员说。

我晃了晃腿,一只用前爪子勾住我的裤腿的小黑狗便被我带着荡了荡,怕掉下去,它的后腿骑在我脚背上,腹部贴在我脚踝上,软软热热,一双黑宝石似的眼睛湿漉漉地看着我,真是怪可怜见儿的。

“你爱怎么办怎么办,反正我不要。”我说。

我拖着小狗向前走两步,有点沉,但尚能走动,工作人员见状忙把我拦下来,质问道:“你要偷狗吗?”

“我无意于此,是它不下来,你要是不想让你们宠物店的财产损失,就请麻烦把它抱下来放好。”我说。

我手里抱着今天上午上课用的书本,四节满课,每一本都有一块砖头那么厚,实在无暇抱一只狗。

店员似乎就等着我这句话,微微一笑道:“但是妖类保护局有规定,一个动物在未发出人言前谁也不能确定它是否已经成妖,并且有了自我意识,或许它此时选择你,正是出于它的自我意识。因为未成人形、不懂人事、未吐人言,妖物在争取权力方面是弱势的,根据本市相关法规条例,出于对生命的尊重,每一个人或妖都有义务对这类妖物施以适当的爱护、帮助和容忍。”

背的真熟,她看起来像是一个合格的妖物保护主义者。

我看了看表,八点十五,距上课时间还剩十五分钟了。

店员售狗的心坚定,不会轻易放我走,若再跟她纠缠一会,倒也能在正点前到达上课地点。五分钟之内跑到小吃街尽头的学校后门,再穿过一个足球场,实验楼前门在装修,要绕半圈从后门进。这段路程大概0.3公里,十二分钟能走到,要是一刻不停的跑,也需八分钟。我将前进形态介于跑和走之间,十分钟应当够的。

那位为我们上课的张教授年纪大了,腿脚不好,很不爱上楼梯,教室定在一层,这就更加为我晨起后的拖延增加了信心。

要知道,对于一个懒惰的拖延者而言,掐着时间狂奔到教学楼下后,还要爬三至四层的楼梯这种酷刑,我那疏于运动的腿和未经锻炼肺是会炸掉的。

见我走神,店员说:“电子支付还是现金,刷信用卡也行,我们这有POS机。小美女,姐姐实话跟你说,你别看它长得像田园犬,但其实这是一只比熊和田园犬的串串,不是纯种狗。最近的新闻看没,上面说串串除了外貌不可控基本上没啥缺点了,而纯种狗因为父母基因相似,大概率会有遗传病,而且价格炒的死高。这只小狗长得虎头虎脑的,外貌是不差啦,它的爹妈都是我们店里的好狗,强者基因生的种耐造的很,它一定能陪你个十年八年的。但是因为现在市面上还不认串串,姐姐也不能多收,只要你两百块就行了。”

两百块?我为这价钱惊醒。

现在我的那些室友们两三人聚个餐两百都挡不住了,一条被她尊若有自我意识的妖物的所有权居然只值两百块?

不,一个有自我意识的生命是不该被定价的。可是那个妖类保护局一面发明出“妖物”这种拥有薛定谔的自我意识的概念套在不能发出人言的动物身上,一面又允许市面售卖这种妖物交换利益。

是以那些宠物店都自诩妖物保护主义者,一面挑挑捡捡炒作手里货物的价格,一面又大肆宣扬妖物的权利,要人类不得违抗妖物的“选择”,施以强买强卖之事。我知道,为了天衣无缝的演绎好这场“选择”,他们配备了专业的驯兽师。

这种事实媒体也报道过多次了,可是她不提。当然我也没提,因为她只要不承认我也没办法,这店里的人很多,他们为了赚钞票很团结、力量很大,我只有一个人,又是冷不防落进这圈套里,胳膊哪能拧过大腿?

店员见我呆呆的,又问道:“哪种支付方式呢?”

我回了神,摇头道:“可是我不想养狗。”

我在说我也是一个有自我意识的存在,需要被尊重,可是她似乎不在乎,自顾自说道:“市里为了提高妖物权利,养宠物是有补贴的,你只要出一小部分就好啦!而且因为现任妖类保护局局长就是串串出身,她正在努力消除对串串的歧视呢,你说你现在上大二是不是,等你毕业了,串串的价格就和纯种狗也就差不多了。要是你打算去别的城市工作,不想养了,把这串串一倒手还能大赚一笔呢!”

店员这满口生意经的劝慰,又实在不像一个为妖物争取权利的正派人士了,倒真是应了张教授课上的一句话,什么妖物保护主义,只是生意罢了!

可是生意现在做的太好了,好到我拒绝了贩卖的商品,社会风俗就会指责我是败类人渣的地步。

于是我说:“电子支付吧。”

我虽然拖延,但是是在迟到的边缘线上反复做假动作的拖延,我很喜欢张教授的课,实在不想错过一分钟一秒钟。

得到了钞票,店员欢天喜地地把小黑狗抱了起来。小黑狗很执拗地不肯放手,我的裤子被它都勾的抽丝了。但此时店员完全没记得“爱护、帮助和容忍”的义务,不顾小狗的挣扎把它塞进了笼子里,完事还不忘很友善地对我说一句:“快去上课吧妹妹,别迟到啦!”

买了狗后,我很久没去宠物店,因为我同店员加了微信,只要我定期交些钱,她就会按时按点地投喂小黑狗,有时还会定期发一些遛狗视频来。

妖类保护局的新局长上任半年后,串串的地位并没见提高,反而是,“人这一生没养过一只妖物是不完美的”广告语大行其道。电视剧、电影、书籍甚至是新闻报道,无一不在宣扬被人类善待的妖物在成为妖类后,因为感念人类的好,而决心终生陪伴在人类,或是倾其所有报答人类。

至于老教授在课堂上讲授的例子,如,被驯化的妖物因为缺乏谋生能力和自我认知,就算变成人形成为妖类,也不过是人类的附庸,在两百万资产才有资格入市的黑市里,貌丑的贱卖、貌美的高价售出,壮硕的出租、瘦弱因不符合人的审美被销毁。

以及人类被仇家纵妖物杀死,但因为妖物长成了妖类,并且言明自己在杀人时有自我意识,不被当做杀人工具,而被当做杀人犯处死,原主人完全脱罪。也因为这种注定要死的妖物不懂积累财产,死者家属索赔无门,求真相无路,最后郁郁而终等不太美丽的故事,则从没在世人眼前出现过。

因为可见尽是美好,妖物的价格水涨船高,那些曾经因为“被坑”而愤愤不平的饲主们也因为舆论的安抚,而分外自豪心情愉悦。

饲主们甚至怕被人以龌龊手段夺走手中珍宝,特意聚集起来向保护局提议:“因为长久的饲养,我和我的妖物已经建立了深厚的情感,请贵局出台相关制度保护我们关系的稳定。这不止是顺应宪法维护公民的财产权,更是为了顺应我市法规,维护可能已经产生自我意识的妖物的身心健康。”

保护局闻之甚悦,不过半月便出台了相应制度,里面提出,“未经本局审批任何人不得买卖妖物。”

此公告一出,一片哗然,那些坐等最高价售出妖物的饲主眼见审批权越炒越贵,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捧着有价无市的璀璨金子清心寡欲起来。而那些真正喜爱妖物的饲主因为市场被严控,自己的宝贝别人夺去了也不能卖,遂开开心心地给宝贝挂上保护局发的关系认定牌,关上门过起自己的小日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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