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011(1 / 2)

1976年8月,天气闷热,虽说此时太阳已渐渐偏西,但那炎热的暑气依然无孔不入地钻入身体上的每个毛孔,又热又黏腻。

这个点,溪头村下工的知青们理应早早吃完晚饭,坐在知青点的院子里纳凉聊天,可这会人影都不见一个,只有粘着泥的几个锄头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

与此处的寂静无声相比,村里某一处人家的土房子院子内却异常的热闹。

原来知青点不见的知青们正在这吃席。

只见简陋的院子摆了三席,知青们一桌,三桌都坐满了人。

桌上的菜系算不上丰富,一盘猪肉炖粉条,一盆饭夹红薯,一盘馒头,还有几碟普通素菜。

但在物资匮乏,饭都吃不饱的年代,这一桌菜可以称的上是大餐,一年到头没几次能吃到这么好饭菜的。

要不是顾老四家的小儿子今日娶媳妇,他们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勒着裤腰带过日子的泥腿子想吃口好点的那得等到过年。

这会开席了,大家眼明手快地拿起筷子拼命扒拉中间那盘猪肉炖粉条,把不多的肉往自个碗里装,另一只手也没空着,抓起馒头就往嘴里塞。

一通海塞,桌上的菜瞬间少了三分之二,这时大家才把速度放慢与周围人谈笑。

上了年纪的叔伯举起酒杯揽过新郎来喝酒打趣。

村长顾建国拍了拍新郎挺阔的宽肩,咧着嘴笑道:“川子,新婚大吉啊,结了婚踏踏实实过日子,这日子会越过越好的,别想太多,开心点,来,叔敬你一杯。”说完,头一扬,一口闷了。

喝完,村长咂巴咂巴嘴,看着眼前身姿挺拔、安静喝酒的男人,内心感慨万千。

顾川这孩子生的是好,又高又俊,但就是性子太冷,但这也不打紧,最主要的还是家庭条件太差了。

他爸三年前上山出意外跌断了脚,当时治疗费都掏空了家底,还找乡亲们借了点钱,前不久才还清,只是顾老四到现在还没好全,不能干重活,身体也越来越差,看病喝药那是家常便饭,看不到个头,药费就是笔不小的支出。

顾建国看了看桌上已经光盘的饭菜,嘴角抽了抽,这下结了婚,钱也花去不少,更贫寒了,距离年底分粮还得好久呢!好在来吃饭的人都知道他家的情况,尽量随多了点份子钱。

他妈是老地主家的,成分不好,早年遭严打受了太多苦,身体也不好,赚不了几个公分,现在就在家做做家务,带带孩子,照顾顾老四。

家里还有一个上学的妹妹,家里头就他和他哥嫂撑着,而他哥嫂有个屁点大的孩子,现在他嫂子还怀上了二胎,5个月,怀孕营养不良,底子太差,上工也停了。

虽说川子长的好,但这又不能当饭吃,与他同龄,长的没他高没他俊的小伙,几乎都娶上媳妇,孩子都会走了。

喜欢他的姑娘是很多,但一想到他家情况,望而却步,说什么都不愿嫁过来受苦,填不填的饱肚子暂且不提,主要是他们家人有太多不能干活,还有个药罐子,说句难听点的,吃不饱的饭,还要拿出一部分来接济公婆小姑子,这日子真过不下去。

要不是发生那些事,这小子都不知道啥时候能讨上媳妇呢。

他也是知道顾川人品的,但无奈人言可畏。

听说苏知青家里很殷实,又是城里人,看着吃穿用度都很好,也算是顾川走大运了,苏知青性子是骄纵了点,但心眼子不坏,从下乡那一天还被村里好多小伙惦记上了。

说起来,苏知青来这才一个月,一个月前有四个知青分配到他们村,三女一男,三位女知青中,就属苏知青长的最打眼,那脸蛋,那穿着打扮,又漂亮又洋气,村里一帮小伙子都看直了眼,他侄子还明里暗里的叫他给他牵红线。

他还琢磨着怎么把他侄子介绍给苏知青呢,毕竟人是城里来的,也不知看不看的上村里的泥腿子。

但万万没想到发生了那糟心事,苏知青来这短短一个月,就嫁给顾川了。

真是世事难料……

他侄子今天都没来吃席,还在家偷偷伤心呢。

不过……

顾建国往旁边看了眼今天的新郎官,还真别说,川子和苏知青还挺配的,单是外貌看着就养眼。

他还想着跟顾川再说几句话,但被旁边一胖婶子接腔打断。

胖婶子苦口婆心地看着顾川道:“是啊,川子,你好不容易才讨上媳妇,还是个知青,虽说小苏不太乐意,但女人嘛,床上被子一盖,再说几句贴心话哄哄就好了。”

她旁边的瘦男人扯了扯她的袖子,咳了咳,抬起头见顾川那深不见底的黑眸,心里不自觉地发怵,瘦男人尴尬一笑,连忙拿起桌上的酒杯,打圆场道:“川子啊,别听你婶子胡说,叔祝你们早生贵子啊。”

瘦男人看顾川喝了酒被其他人热情拉走的背影,压低音量对自家婆娘数落道:“今天人川子大喜日子,你少说几句。”

胖婶子瞪了他一眼,瞅着她男人不悦的表情,把反驳的话咽了回去,只轻轻嘀咕了句:“我又没说错。”

可不是吗,听说苏知青在知青点都闹了一通死活不肯嫁,但关乎名声的事,不得她拒绝,今天她一直在观察苏知青的表情呢。

就见苏知青从知青点一路到顾老四家,一脸的不情愿,脸臭的啊,哎呦,她都替顾老四家感到丢脸,没眼看欸……

……

夕阳的余晖染红了简陋的院子,桌子上的饭菜早就一干二净,这会大家都在喝酒,聊天,村里娱乐少,吃饱饭就不着急回家,就想趁着人多聊八卦,何况今天还是顾川的大喜事,那就得再留一会,热闹一下,增点人气。

此时,院子西边的一间房内。

苏悠悠被外面嬉笑吵闹的声音吵醒,她不舒服地嘟囔了一声,接着用力睁开沉重的眼皮。

等视线聚焦,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黄不拉几,旧旧的蚊帐。

她心里咯噔一下,这……是哪?

她捂着极度不安,疯狂乱跳的心脏从坚硬的床上坐起来,打量了一番所处的空间。

土坯瓦房,水泥地,木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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