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绿湖1（2 / 2）

老橡树仍站在那里，在春夏之交的和暖阳光里生长出无数椭圆形叶片。这棵老树在祖母年幼时就已经在这儿了，如今它还矗立在院中，像一个沉默而忠实的守卫。它深绿色的繁茂树冠伞一般伸展开来，明亮的光斑透过缝隙落在茂盛的野草上，草叶在树叶的沙沙声里随风摇动。

“你离开之后，这一带就很少有人来了……普莉希拉?”

普莉希拉原本正怀念地幻视四周，忽然，她的视线凝固在橡树底下的某一点上，脸上轻松愉快的神情也凝固了一瞬。她一改方才的随意与散漫，灵巧而敏捷地冲过去，在树下蹲下来，双手轻轻扒开树下的杂草，露出一枝粉色五瓣小花，三片细长的叶片拢着中心的花枝。

“琪拉，快来——”

她压低的声音里满是遏制不住的愉快，琪拉见状，也蹑手蹑脚地快步走过去，蹲在她身边小声问：“怎么了？”

“是金边黛子花。”

“嗯，说真的，普莉希拉，我看不出它和其他粉粉紫紫的小花的区别。”

“看看这儿，看看它花瓣的边缘。”

普莉希拉轻轻用指腹拨过它柔软的花瓣，让它露在摇晃的光斑下。琪拉眯起眼睛，发觉它的花瓣边缘有一圈细细的金色，像是沾了金粉似的。

“这种变异很少见……绿湖镇周边没有这种变种，应该是被鸟或者地精带来的。完美的阴凉环境和水分……看来我的运气还不错。”

普莉希拉起身，拍了拍手，走到门廊下的大门边。开门之前她从包里抽出两块面纱，分别给自己和好友戴上，然后将钥匙插进锁眼中，一旋，一拧。

咔哒，门开了。

一股尘土的气味扑面而来，这是久无人气的空屋子独有的味道。入户先是门厅，碎花墙纸已经剥落，垂下来一半。右边的墙上钉着挂钩，左手边靠墙放着一架老旧的香木高脚柜，上头罩着衬布。普莉希拉扯下衬布，把皮箱放在柜子上，原本放在上面的零碎在她离家时被收进下面的抽屉里了。木地板上落了薄薄一层灰，不必想就知道楼上也是这样。门厅后右手边是客厅，二人拉开窗帘，打开一楼所有的窗户，又回到门口。

“还记得我们那次商量着要抓住风吗?”普莉希拉笑着问她。

“当然，那天也是这样的好天气，我们在山坡上滚得满身都是草屑，还差点冲散吃草的羊群。”琪拉怀念地说。

“现在我抓住风了，你看——”

普莉希拉打开编织包，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圆底细颈水晶瓶，一团乳白色的气旋在透明的水晶瓶中旋转着上下浮动，圆形瓶塞上刻着划着一横的正三角。她确认琪拉带好了面纱，左手五指托着瓶底，打开了瓶塞。

淡金色的魔法屏障随着瓶塞拔出被打破，乳白气旋从瓶口呼啸而出，转眼变为无形的大风，带起一阵尘土，吹得屋中纸张哗啦作响，窗帘高高鼓起，两个女孩耳边的碎发乱飞。普莉希拉沉下心来，用魔力控制风瓶中释放出的气流，让它在房中转了一圈，然后越俯越低，地毯一样铺在地板上。沙发底，小几下，无形的风冲进人力难以触及的边边角角，闯入最细小的缝隙，翻卷起陈年的灰土。风裹挟着细小的微尘颗粒飞出，从无形变为有形，如同一层淡灰色的薄雾，在地板上浮动。

“喔——这是风瓶吗？”

“对。”

只需一个咒语，配合魔力流动，灰风当即被收回瓶中，重新压缩成气旋状，带着屋子里堆积的尘土悬在瓶中旋动。普莉希拉塞上风瓶，琪拉好奇地问：“里面的灰尘怎么办？”

“会被压缩成一小块，到时候倒出来就可以了。”

普莉希拉说，她大跨步地走到窗边的小桌旁，用手帕擦了擦木椅光滑的椅面和椅背，帕子上光洁如新。琪拉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捏起被她放在桌子上稳稳立住的风瓶，饶有兴致地凑近了仔细查看。普莉希拉把客厅简单打扫了一遍，开窗通风，琪拉问：“你今天中午的午饭怎么办？”

“去镇上的小酒馆吃点?你的意思是……”

普莉希拉明了地望向她，琪拉笑眯眯道：“快到午饭的时间了，你收拾厨房再做饭太麻烦，干脆去我家吃吧，下午回来再收拾。我早上特地去买了节瓜和茄子，难道你一点都不想念我的炖菜吗？”

“想得要命——”普莉希拉的眼睛亮了，“我每次给你写信的时候都怀念它的味道！”

琪拉脸上的笑容更大了，简直比正午的阳光还要明亮。她忽然凑近，一把搂住普莉希拉的肩膀：“不光有炖菜，还有球瓜炖鸡，蒜香奶油虾，我新熬的覆盆子果酱和新鲜的面包。来吧，普莉希拉，和我聊聊你在兰斯顿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