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离开1（1 / 2）

清明时节，最是江南烟雨时。盘丘山刚刚淅淅沥沥地下完一场春雨，还弥漫着淡淡的水汽；山中响起此起彼伏的鸟叫声，在郁郁葱葱的树林中显得十分清脆空灵。

一条短短的青石阶梯上汇聚着大大小小的水坑，隐隐约约照映着并不明亮的天空。阶梯的尽头，是一间连牌匾都没有还有些破烂的小道观，此时此刻竟颇有些话本中仙家福地的模样。

观中的偏殿，一位穿着蓝色道袍的道长正在盘腿坐在竹榻上，他身前的小桌上放满了碎银子和铜钱，修长白皙的手指仔细地将这些银钱一个个地放入两只绣着仙鹤的荷包中。本该市侩的动作，此人做起来却是格外的赏心悦目。

数着数着，他突然握紧拳头用力捶了一下桌子，桌上的铜钱发出金属的碰撞声。“哼，咱们师徒这么多年都没下过山，要是让我知道是哪个乌龟王八蛋泄露了我在清荷县的消息，我非得打爆这龟孙的命根子！”说完又愤懑地继续数银子。

“师父，咱们真的要分开下山吗？”正在收拾包袱的小道长皱着秀气的眉问榻上的青年道长，这位小道长看着尚未及冠，脸上还有些许的稚气。

数银子的手一顿，桑青叹了口气：“徒儿，我们必须分开下山。”

桑锦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因为这些天他已经问过很多次，每次都得到师父一样的回答，只是不免心存侥幸，万一师父心软答应了呢？

停下了叠衣服的手，桑锦一屁股坐在桑青的对面，定定地看着桑青说：“可是我很担心你身上的毒。”

“放心吧乖徒儿，你师父我可是天下第一高手，虽然中了毒不能用太多内力，但别忘了我还有轻功和易容术呢！”桑青不在意地说。

“可是…”您的易容术容易露馅。

“别可是了，咱们师徒俩分开跑才是最好的。本来就各有目的，一起走要是被一网打尽怎么办？虽然没人知道我中了毒，但是江湖上还是有几个只比你师父我差一点的老怪物，万一他们出手就麻烦了。”桑青摆摆手打断桑锦的话，一副问题不大的样子。

对于师父的坚持，桑锦毫无办法。桑青平时对桑锦给星星不摘月亮的，这还是第一次这么固执。他知道桑青怕连累他，只是师父身在清荷县的消息能这么快传到全武林，背后肯定不简单。再想想师父中的毒，他心像是被一张网死死网住，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可惜师父真正决定好的事情，任何人都难以改变。

一日后，拜祭完祖师爷的师徒俩各自背着一个包袱，站在青石阶梯上。

此时太阳渐渐露出了全貌，空气中带着一丝微甜的凉意，在大部分时日都被春雨所眷顾的季节，这是难得的好天气。

只是离别总是令人沉重的，特别是他们师徒面临着如此多的未知情况。

“徒儿，记住，你现在还未炼心，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使出断云掌，暴露自己的身份。”换下道袍穿着普通锦袍的桑青一脸郑重地对着桑锦说，“还有，这是咱们仙鹤观全部的财产，一共二百三十两零八钱，还有三百五十六个铜板，一人一半。”

说完便递给桑锦一个青色的仙鹤荷包。

桑锦双手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有两张五十两的银票，剩下的都是碎银子和铜钱。桑锦还是第一次拿到这么多银钱，心中不免有些惴惴，财不外露财不外露，他要藏在衣服的暗袋里。看样子师父早有准备，找别人定做的衣物都缝着暗袋。

“下山之后万事小心，自己的小命要紧。”桑青将桑锦抱在怀里揉了揉他的头，心里也十分舍不得。他在十八年前捡到了尚在襁褓中的徒弟，一点一点地将徒弟养大，好容易才养成这翩翩少年的模样，与其说是两人是师徒，不如说是父子更为贴切，虽然看着像兄弟。

抱了一会儿分开，看见徒弟眼中的泪水顺着脸颊滚落下来，桑青用手擦了擦桑锦的眼泪：“你我师徒日后终会得见，到了那日，我的徒儿定会名震江湖，像曾经的师父一样。”再舍不得，徒弟的入世历练之途终究只能自己走完，自己也有重要的事情，不能将危险带给他。

“现在的师父也是名震江湖的人!”桑锦带着鼻音的声音响起。

轻轻将桑锦推开，桑青微红着眼微笑着说：“好了，这就下山去吧，师父先看着你离开。”

“师父，万望珍重。”桑锦慢慢转身离去。

看着桑锦一步三回头的背影，前路漫漫，惟愿爱徒平安，桑青强忍的眼泪终究还是无声地落了下来。

江南府清荷县—因盛产荷花，六百年前，由前前朝开国皇帝赐名。

两月之后便是清荷县最出名的荷花节，街上却已经热闹非凡，很多竟是佩戴各种武器的江湖人。

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些江湖人不是因为荷花节来的，喜欢舞文弄墨的文人雅士尚不可能提前两个月到达，更何况这些一脸凶煞的江湖人？所以清荷县想必要发生什么大事。

百姓们因为怕招惹这些煞神，也对这传闻中的大事提心吊胆，这几日纷纷待在家中不敢出门，因此街上的普通百姓就只有卖东西的小贩和开店铺的商家—江湖人毕竟也是要吃喝拉撒的。

县城中最大的清荷酒楼这几日客如云来，一到晌午大堂便坐满了人。

“哎呀没想到枯云真人竟然就在清荷县。”一个一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对着身边的伙伴说道。

同样满脸胡子的同伴手中端着一碗酒：“自从十八年前他出现在中州府之后，之后就从未再现身过，这回得知了他的确切消息，恐怕整个江湖都要震三震。”说完便拿起碗干了里面的酒。

“长生决不愧是江湖上最神秘的顶级心法，这么多人宁愿冒着得罪枯云真人的风险都要过来，我看一半的人都来清荷县了吧。”第一个说话的大汉哈哈大笑。

喝完酒的大汉抹抹嘴：“人多势众呗，谁让枯云真人只有一个？”

二楼的雅座，一个穿着黑色道袍的小道士独自坐在包厢里，因为大堂没位置了，这些江湖人喜欢坐在大堂打听消息，所以他只能在没人要又贵得要死的包厢里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