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1(1 / 2)

001

一瞬间的寂静,时间在那一刻被无限放慢,所有人脚步放缓。

人群中走出一位身着紫色道袍的年轻人。他眸子清澈明亮,白净,个头在中等靠上,盘着太极髻,眉边有碎发。几步走得沉稳矫健,身后背云掠过空中晃了下,没发出什么声响。

“找到你了。”他笑得可亲,把手轻放在前方身着蓝白校服,背对自己的少女肩上,开口道。“善信。“(注:道士称呼普通人为:善信、善男子、善女人、居士。)

听见熟悉声音,前面少女吓得一激灵,霎时无数神鬼志异,都市传说涌入脑中。她出了一身冷汗,脖子僵硬,偏了偏头,没敢往后看,尽量表现得语气自然。“对不起,不算命。“

传闻人身上有三把火,两个肩头各顶着一个,如果附近有脏东西,走路回头的话,容易影响到肩头的阳火,阳气减弱后,就容易被邪祟缠身……

妈耶,白日见鬼。

“我是正一派天师派平山渡海神君,李御风… …”李道长感觉到她在发抖,而后看到对方用颤颤巍巍的手指,推搡自己搭在她肩膀上的手。他无奈叹口气,刚想再说些什么。

可他瞥到对方憔悴侧脸后,嘴巴动了下还没出声,就安静松开了手。

霎时间四面八方声潮袭来,周围人群恢复活力。嘈杂。

旁边的两个拎着购物袋的女孩在讨论新播出的电视剧,谈到激动时,声音骤然变大;拿着手机的中年男性在对着手机大声嚷嚷着什么;领着孩子的年轻母亲笑着和自己宝贝商量晚上吃什么菜,小男孩拉着妈妈手一蹦一跳,看起来心情很好;车鸣笛,脚步声匆匆……

少女抓住机会头也不回的快步走进人群,只留下李道长低着头不知所措,耳朵红的像要滴血。

刚刚那人神色憔悴,眼球里有血丝,黑眼圈挺严重,应该是近期没休息好。感受到她手指的温吞推搡,又瞧见那眼眶红红,那段见不得光的梦境霍的浮现脑中。

李道长自然知道那是在梦中。

002

周遭昏暗,帘子只拉了薄薄一层,晨露未晞,床头柜上台灯撒片暖光,照亮了手里一本古书。梦中自己散着头发光膀子坐床边地毯上惬意看书,手指摩挲过粗糙书页,翻书声不大却格外清脆。

奇怪。控制不了梦中自己的行动,道行摆在那里,不会有没长眼的恶鬼入梦,这不是心魔。是过去,抑或者未来。

意料之中的平和。

床上有人闷哼两声,半醒不醒。

“吵醒你了?有哪里不舒服么?“梦中自己对此并不意外,只道是平常,眨了眨眼。或许是因为在昏暗灯光下看书确实会使眼睛酸涩,想去外面客厅或书房找个明亮光源,又或许是为了不扰人清梦。自己合上了书,起身想要轻声离开。

“嗯…… “身旁传来布料窸簌声,她一手搭在自己肩上,温润柔软,带来丝丝暖意。于是正要起身离开的自己顿了顿,眯起了眼睛,像在期待什么。

那人穿着睡衣褂子,一个扣子没系,并不在意正对着自己春光乍现,她往前探身,按住自己肩膀。

而后意料之中,近在咫尺的脸庞,睫毛微微颤抖,嘴唇传来柔软触感,湿润而缱绻,她喘了口气,阖眼,与自己额头相抵蹭了蹭。“没睡够… …”

这是从没出现过的状况,所以醒来后的李道长脸颊红红,傻愣愣,不知所措。

他久久没从当中缓过来。

如今更是。

李道长在人群中沉默着,握手成拳头,指甲深深嵌入肉中。

“该死…… “他恼羞成怒,暗骂道。“坏我道心。”

道袍衣领跑出一个单薄黄色符咒人形纸片,爬上他肩头,摇了摇头,凑近耳朵对其窃窃私语,而后蹦了两下,很是开心。

“嗯嗯,对对对,知道了知道了。”李御风不耐烦道,他轻弹手指,纸片人被崩一个跟头。“我当然没忘自己来这儿是为了什么。”

003

李御风,又称李道长,因其天资聪颖,也被同辈人戏称为“李天人”。他自一出现便背负着巨大因果,被正一几大派系争抢,后受谪仙李淳风和祖师爷陈道恒现身指拜入天师派。

根骨,天赋,性情,机运… …老天爷往他身上疯狂押注,没道理可讲。同辈只能明着奉承,暗地嫉妒,给他下绊子。没办法,新来的小师弟修道之路顺畅的过于过分,和他同届是件很残忍的事,这种人不受些障碍,人们就觉得对不住自己。可这些事往往害己不损人,到头来积攒的仇恨只会消磨自己的心性。

某日他在景渠山独守三门,意图疏通师门气脉。入夜,信步前庭竹林,于霜露旁见赤色大妖,为救受难修心母子,折玉兰为引作符,毅然出手,与其纠缠死斗,百八十回合难分上下。后机缘巧合之下斩杀夜魔,得师祖陈道恒认可,收复妖刀村雨仿品,为其复名“风雪夜拔赤魔妖”,因此修为大涨。

又是那晚,少年孤身站在血雨中沉思片刻,抬头与天道低语。为摁断景渠圣山连绵千年的咒怨,他当机立断,一剑平川,二招定山河,清风掠衣摆,白衣不沾尘。以此破碎山河为礼,疏通师家气脉。

于是第二天一早,他的老师傅采药回来,发现祖传寺庙炸了,气到吐血。

李御风因此受责,但其本人并不在意。

说书人道此人“一眼断命理,二问绝厉鬼,三更素衣斩妖魔,四更出山平海川,五道不入脱轮回。”平山渡海神君李御风,当为此世代的传奇。

正一天师派因此人振兴。

有武痴道友不远万里,寻他采经取药,李道长背着手,微微昂头,稚气未脱的面孔异常骄傲,说道。“无他,只因我是天才,所以特别**。”

那人听罢,于师门前骂街三天,被生生憋出心魔。

虽说心性还需修养,但因能力出众,在当时青黄不接的正一天师派格外显眼。于是强龙猛压地头蛇,被众人推崇上位,掌门天师,上位中心之祖,成为最年轻紫袍道长,惊骇世俗至此,历史罕见,当之无愧仙门巨子。

人们纷纷感慨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时。

只有李道长知道自己瓶颈期终于还是到了,身上的巨大因果已经沉重到他再也无法继续忽视,要不惜一切解决这个问题……

自己来到这里,是为了解决上一世,也就是百年前自己无意制造出的诸多混乱因果,借此排除修行路上的障碍,就比如说,刚刚那个女孩儿。

不出意外,她是自己上一世的爱人……

要问如何推断出来的?那些暧昧不清的梦境就是最好的证据。

还有就是,凭感觉。莫能两可的概念,理不清具体是因为什么,看见第一眼就很顺眼,很喜欢,并不是因为有多漂亮,就是会莫名呼吸一滞,心脏咚咚咚咚咚跳个不停,到现在依旧念念不忘。真邪门。

“孰轻孰重我分得清。“李道长淡淡道,神色没有波澜,像在盯着某处发呆。“不过人间凡尘事。”

看不透。

心思深沉者的眼睛,比孩童还要纯真明亮。

他肩上小纸片人猛地点了点头,好像对此非常满意。

李道长轻轻颠了两下胳膊,骨节分明的手从袖口露出,皮肤白皙,因此小拇指上微微发光的虚实红线格外显眼。

这是李道长的因果线,因此只有李道长自己可以看到。

它垂在地上弯弯绕绕穿过人群,随着李道长的视线,延伸到看不到的远方。

不难猜到另一端连着谁。

004

池承一如往常来得最早,坐在空荡荡教室,拄着头回味今天的白日见鬼。

仔细品琢那人熟悉声音,倒真像一个遗憾……

不对,这肯定是自己最近没休息好,出现的幻觉。

池承捏紧了手里的课本,把注意力重新拉回到课文上。

于是不久后,如往常一般,熟悉脚步声来了,李时宴同学到了。

池承没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极少有交集的两人奇妙对视片刻,她愣了下,冷冷收回眼神。

直到李时宴安静坐回自己位置,两人没有言语交谈,没有理由有接触,想不到理由。

比起他的脸,池承更熟悉他的背影。

就像现在她悄悄把书垂下,偷偷看了两眼,坐在斜前方他的背影。

李时宴同学,李班长,李同学。

他生得白净清秀,有不小洁癖,热情开朗,办事干脆利索,总能把不靠谱老班的烂摊子收拾好。

因此这样安静下来的李同学,对池承来说有种莫名吸引力。

怎么说呢… …反差萌?

李同学翻开书没看,拄着头望向窗外发呆,光线衬托下耳郭有些发红。

池承看不起自己现在的行为,虽然偷看不犯法不缺德,但这样会让池承有莫名心虚感,哪怕这些注视不会被他,或者说别人发现,但她不喜欢这样。

于是池承低下头,转下笔,翻页书,声音不大却很清脆。

如往常一般,同学们陆陆续续到来,教室逐渐热闹起来。

一个熟悉面孔夹在人群中,不紧不慢踱步进来。

他一进门先指点着黑板看了一遍,然后可能是惊叹于作业量之大,叹了口气。然后背着手在教室转来转去,站男生堆里面毫无违和感,跟着一起笑了会儿。而后远远坐到两个女孩儿旁边,皱着眉头听到些什么。像一个童心未泯的遛弯大爷。

人群穿过他来来往往。只有自己能看到他。

池承不敢正眼看他。虽然他面孔和李时宴很像,穿着短袖大裤衩,最大的差别不过头发长,还扎了个马尾。

当真是白日见鬼。

假装看不到好了。

池承的人生宗旨有两个——“关你屁事”和“关我屁事”。

除非是避之不及的天来横祸。

课本突然被阴影覆盖,只见那人弯腰摸着下巴,饶有趣味的盯着自己。

那张脸离得特别近特别近,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只有自己能感受到他。

池承自然合上书的同时打了个哈欠,趴在桌子上补觉。

而后感受到那人绕着自己走走停停犹豫了半圈,就往别处去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临近上课,转头可以看到斜上方的李时宴拄着头看向窗外,和他同样面孔的高马尾站在他旁边顺着他的视线,一起望向窗外。

那个高马尾看起来不太高兴。

真不知道那个视野下的窗外有什么好看的,池承看着神同步的两人非常好奇。

李时宴动作木然了瞬间。

高马尾在自己旁边站了一节课,打个哈欠,伸个懒腰就走了。

看吧,袁老师的课谁上谁迷糊。有种知识闪过脑子的恍惚感。

005

本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

结果在第二天晚上在狭窄楼道里又看到他了,灯光昏暗,照的高马尾更像女鬼了。

啊不,应该说男鬼。

看到人们一个个穿过他。

还挺方便。池承如是想。

因为她刚走路上被发色偏橙色的女同学莫名拦下了。

“是有什么事么?”池承平静道。

反观橙发女孩倒向憋了一肚子气,一字一顿道。“小池啊… …”

哦。看来事情挺严重的,她好像有长篇大论要说。

咦?那个高马尾往这边走来了… …是偶然么?

咦。李时宴的脸,和这个发型适配度还挺高。好看。你如果这样开直播,说两句好听的,池承姐姐会考虑给你刷火箭的。

“你和李时宴最近咋回事?“橙发女孩从前天晚上就开始盘算,心里打了好多草稿,本打算旁敲侧击,结果俩人一见面,干瞪眼一瞬间全忘了,为了不支支吾吾损面子,她决定直奔主题。橙发女孩指着池承义正词严指责道。”你可别忘了我说过的,他可是很讨厌你的,在你背后说你坏话,说你这人很奇怪,这可是我亲耳听的… …“

高马尾站旁边面无表情。

池承表情也没什么波澜。

“我劝你最好离他远点……!”橙发女孩以为发呆的池承在给自己甩脸子,更恼了。”喂!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你…你这人真奇怪!难怪老是自己一个人,都没人愿意搭理你!在这里也就我愿意百忙之中和你说说话了,别不识好歹。”

高马尾冷冷站一旁。

“我和时宴从小一起长大…… 反正,反正你俩很不搭,不要有不切实际的想法!”

“嗯嗯,在听着。”池承淡淡道,她习惯独来独往,觉得这样很方便,没想到在他人眼中这是孤僻的外在表现,不过想来,那又怎样,关我屁事。

“所以呢?”橙发女孩趾高气昂追问道。“你该怎么办?”

“当然是祝大小姐和李时宴百年好合了。”池承笑着点了点头,脱口而出,她本来也没打算付诸实践。在这个高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池承觉得自己做的格外正确,毕竟死亡率比升学率还高,管好自己升个不错的大学就好。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圣人则当仁不让。当然,句中的“君子”与“圣人”都是褒义词。

有时干涉某事带来的影响并不会当下立见,且除长期影响外还会带来负面的,人际关系的改变,而后会被扯入麻烦事中,那之后就真的理不清了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傻瓜啊你!”大小姐气的跺脚。“我我我…算了,和你说了你也不懂!”

池承安静站一边,笑眯眯看着。

“气死我了!救不了你!去死吧!”她每次生气后总会在当事人视野范围内反复晃来晃去,生怕对方不知道。

但如果是在和池承怄气,她会选择直接说出来。

现在大小姐气呼呼走了,池承看着她背影,默默挥手道别。

池承转头看到高马尾莫名叹了口气。

两人有片刻对视,皆是一惊,而后把这认作是恍惚或偶然。

这样就好,两人同时如是想。

李道长还没找到影响自己的那个,旁人说的“不可逆”并且“不可改变”的巨大因果。那是他来这里的目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李道长就是这样一个人,自从他剑开景渠山,断破滔天因果后,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

来都来了,平时别闲着,借此断一些小的因果也不错。

李道长低头,看到了紧紧缠绕在自己小拇指上虚实红线。

另一端毅然连在池承那边。

纸片小人用力拉扯红线最后终于把自己绕蒙了,它身上红线越缠越多,慌忙望向李御风无声求助。

“笨死了。”李道长一边感慨一边动手帮忙。“都说了,这件事我会自己解决好,用不着别人帮忙。”

006

李时宴曾三次犹豫要不要和池承搭话,可惜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李时宴认为,他们两人,这辈子不可能成为纯粹的朋友,因为他想和池承发展的关系并不止步于朋友。

第一次想和她搭话时是在刚开学,两人初见。

学期开始第一天,李时宴莫名有些焦躁,总能感觉到会发生些什么,不安但期待。在这种奇怪的,类似于小学生春游综合征的情况下,李时宴磨磨蹭蹭,吃饭发呆,出门前检查几遍书包,然后在学校门口买了两瓶饮料,一瓶看着大门喝完,另一瓶在手里攥着。暗想不该这么紧张啊,没这样过,总感觉会发生什么事。

李时宴来的有些晚,而后一进门就和池承莫名对视了。

她当时在和几个新认识的朋友说说笑笑,好不融洽。

碰巧转头和自己对视…… 纯属偶然。她和自己对视几秒后笑了下,而后继续和朋友们交谈。只剩自己手里冒汗,不知为什么格外紧张,或许步调也有些不自然,安静走到离她很远的教室另一侧坐下。

和自己一起被分到这个班的老熟人目睹一切,看着自己走到安静走到教室边边,并对此感到莫名其妙,他悄悄绕后一把搂住自己肩膀,把李时宴吓一跳,他笑嘻嘻道。“装什么矜持啊你!”

李时宴想起身给他一下子,而后抬头看到池承听到动静,往这里扫了一眼。

便瞬间呆若木鸡。

然后耳根子红了。

老哥们儿察觉气氛升温,越感不对劲,突然松手,后退两步,双手交叉护胸,大声道。“大哥!你不会暗恋我吧!”

007

第二次李时宴下定决心,决心借问题的名义和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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