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时间都去哪了2（1 / 2）

寂静，无边的寂静，混杂着从四面八方飞来每寸每缕的残骸和泪水。

原本水蓝色的星球已经被红黑色的烟雾笼罩近百年，自诩最具智慧的生物是这座牢笼中最长寿与坚守的成员。呜咽声已然成为生存的伴奏曲，野风在呜咽，蛰伏在密林与泥淖中的不明生命在呜咽，暴露在阳光与战火下求生的异种在呜咽，被坚实的先进军事材料紧紧包裹的城市也在呜咽。

经过多次改版却还是只有最基础形态的外圈居民楼似乎随时都会倒下。在这样的危楼中，某个深处的房间，少年平静地躺在一张仅有一块铺子的床上。

格里醒来的时候是个午后，他并不知道自己在哪，他躺在一个并不熟悉的床上，天花板斑驳带有铜绿，一盏裸露的灯泡就那样挂在屋顶中央——那甚至称不上是一个屋顶，它有各种凸起与凹下，不难看出里面埋着各个方向的管子。

格里试着动了动自己的四肢，只有些麻。

这不应该，格里清楚地知道那瓶药是什么,那相当于重启键，他的身体、智力不会受到任何损伤，只是会失去现在的人格和记忆，然后继续为实验楼无欲无求无私地奉献无数个三十年。

格里坐起身，注意到床边的桌上有一张报纸，他努力撑起麻木的身体，看向报纸底侧的时间。

新生纪53年，这不可能。格里扶了扶沉重的脑袋，感觉眼前一片模糊，艰难地回忆起自己被注射药剂这件事，当时应该是新生纪21年。

整整32年，他难道沉睡了32年吗。

他艰难地想要用双腿支撑着走下床，走到窗前。这个屋子里没有明亮的窗户，只有靠近天花板的地方有连接通风装置的开口，为了预防生物危害而装上了并不明亮且充满了划痕的玻璃。

实验楼呢，研究员呢，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为什么记忆被保留了。

他缓慢移动着麻木的脚，稍有不慎便会引起痉挛。有窗的整面墙壁都是掉漆的，斑驳的灰色混凝土大大咧咧地暴露在外，地板上有散落的石灰，角落处还有从天花板滴下的水珠，在水泥地板上呈一滩混浊的凝液。

格里难以踮起脚去够着窗户，他低头，看向地上的那天然的镜面——他看见了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水里的少年有着白皙到有些病态的皮肤，蓝色无神的眼睛像海洋基地包围着的那一片唯一平静的海面。

这是谁？格里摸了摸这张脸。

这张脸和他原本的脸很像，但他的眼睛，原本是黑色的。

作为纯种亚裔被创造，他一直都有着亚裔典型的样貌，可眼前的这个少年，除了眼睛，其他地方也都是经典的亚裔特征。

“咕——”嘶哑的低吼从身体里传来。

得去找点吃的，格里想着，他并没有被教过军事技巧，实验楼最高级的安全保障也不需要他拥有什么生存技能，他现在要做的是找到能入口的食物。

格里走出门，大脑依旧在回忆这经历过的一切，确保真的没有什么遗漏。

居民楼的楼道上全都是生活垃圾，倒是没有什么腐臭味，只是灰尘大到视线都有些灰色滤镜。

这应该是最外圈的最底层的居民楼。实验楼没有参与过居民楼的建设和安排，但至少他见到的主城里的楼不是这样的。

房间在三楼，格里走在没有扶梯的逼仄的楼梯上，突然听见下面有一阵快速的脚步声正越来越大。

有人上来了，格里停下脚步。

“嗨，你醒了！”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

格里低头看去，一位全身都穿着皮革衣服的少年从侧面的楼道向他打招呼。

“你是？我为什么在这里？”格里哑着嗓子艰难地说话。

“快别说话了，我叫凯瑞尔——”少年灵动地歪着头，冲他笑道，“你一个人在野外的草丛里昏迷了，我们给你做了检测发现你没被感染，头儿就让带你回来了。”

“多谢，我叫格里，请问，你们的——领队，是哪位长官？”

凯瑞尔听到这句话，突然收起了笑容：“不知道，或许他曾经是一位长官吧，不过现在，长官可不是个好词儿。”

格里意识到或许自己昏迷的这32年内黎明城发生了什么制度改革，他感到有些不安：“能否面见一下你们的队长，我想......问一些事情。”

“可以是可以，”凯瑞尔向上迈了几个台阶，“不过他现在不在，他出去找食物了，你可以等他回来。”

“谢谢——”格里刚要答谢，话还没说完，少年就往他怀里塞了东西。

“拿着，这是最普通的压缩饼干，尽量恢复你的身体，你昏迷了好几天，”凯瑞尔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过没水了，我和陈锋把水都喝完了，天比

较热，又赶了几天的路，没想到你在头儿找到物资之前醒了，你忍耐一下，等头儿回来就好了。”

“好的。”格里点点头。

他是个很好的人，格里想着，他口中的头儿，还有陈锋，应该都是很好的人。

“请问，现在是新生纪多少年？”格里想起自己沉睡的猜想，问道。

凯瑞尔用怪异的目光看着他：“诶，不是吧，你睡太久睡傻了吗，当然是53年。”

“你们，是在哪里发现我的？”

凯瑞尔抓起他的胳膊，将他往楼上带：“来，你先上楼再歇会——在哪里嘛，你就在外圈6区的草丛里昏迷了，具体是哪里我也不清楚，我不怎么认路，怎么，你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丢了吗？”

“没，没有，”凯瑞尔的手劲很大，尽管可以看出他已经在小心对待这个“病人”，格里被他带着往前走，有些轻微喘气，刚苏醒的身体已经有些累。

“你可以跟着我们的，”凯瑞尔回头，发现了格里脸上虚弱的红晕，“诶呀，我是不是走太快了。”

“还，还好——”格里摇摇头。

凯瑞尔放开了他的胳膊，让他自己走，说道：“虽然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不过我们是要进外城的，想着你应该除了那儿也无处可去，我们就决定把你带上了。”

终于走回了那间屋子，格里喘着虚气坐在床边，凯瑞尔双臂抱在胸前，倚在门边，道：“不用太感激，头儿一向很善良。”

“谢谢，”格里看向门边的少年，“我可以问问，怎么去主城吗。”

没有回答，那个少年的眼神突然变了，格里察觉到气氛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