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老道7（2 / 2）

黎英没有看错，他的脚没挨着地，是漂浮的。

她死命地眨了两下眼，不是眼花，大叫一声，一把将小刀投了过去，亮锃锃的刀刃穿过男人，掉在了他身后。

男子伸出红鲜鲜的手指向黎安，“你说这话，必定是没有饿过，何其幸福，你饿不了，却见不得别人好吃好喝，一颗黑心留在身上做什么，你，挖了给我，好叫世上少一个歹毒之人。”他一拂袖，那把小刀飘然而起，飞到了黎英脚下。

黎英陡见小刀飞起，大吃一惊，那男子分明都没碰刀子，如何使将飞起来？又听他这话，一脚把刀子踢远了，连道，“不，不……”带着黎安转身欲逃，那男子赫然出现在眼前，她又转身，后面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无论朝何处逃，男子都会挡在面前。

黎英双膝发软，急中生智，鼓足了勇气喝道，“你那么厉害，要他的心干嘛叫我动手，其实你压根奈何不了我们，我说的是也不是？”

她缺乏教育，见到这等奇事，“神通广大”一词也吐不出来，只知道厉害和更厉害，刚听到黎安来了一句是也不是，无师自通地就用了上来。

男子冷笑：“这么说你是决计不肯的了？”

黎英虽如此说，心里仍是没底，深知不能露怯，笃定道，“你不答我就是我说对了。”

男子笑道：“我捏死你如捏死蚂蚁一样轻巧。”

黎英咬唇道：“糖我给了，你自己不要，我看你要把恩人怎么样。”

男子两眼眯起，裂开的头颅倏的涨大了几倍，一饭之恩千金报，确实不能不认这份恩，开口道，“好好好，你既有如此胆色，也算个硬骨头，我不便伤及无辜，只待你朝他脸上吐三口唾沫，大骂三声‘小贱种’，我便放你们安然离开。”他连说三个好字，神情却可怖异常——不如说黎英今夜见识猛增，脑浆迸裂的脸送到眼前竟也没反胃呕吐。

黎英：“我才不上你的当，我听你的你就赖了。”

男子：“未免不听我就赖不了了？”

黎英：“说来说去你就是要赖便是了。”

男子知道黎英在逼他发誓，懒得和她争论不休，“我要是你即刻就自刎了，自个嘴臭不想活了还要拖累他人不成？”他这话是对黎安说的。

黎安听见自己冷笑一声，兀自道，“怎么，我说的你不服吗，要饭的还点起菜了？”可他全然不是想这样说，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侧头亲昵地靠上黎英的肩，一手撩起小姑娘的一缕发丝，扬眉挑衅道，“见着别家的人不离不弃就遭不住了，非要逼得人家背信弃义才痛快？可惜无论你怎么挑唆，她对我是一心一意，掐死你的那个黄脸婆根本没得比。”

黎英被他勾了下下巴，耳根发烫，喃喃道，“…哥？”

男子嘻嘻一笑道：“你怎知她就对我薄情寡义了？”他将身一转，一个翻着眼白的淡蓝肤色女子转了过来，她额头经脉凸起，张大的嘴里含着白沫，死相极其狰狞，膨胀的青丝将男子和女子的侧面缝了起来，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他将自己的妻子害死后切成了两半，也将自己切成了两半，所以共有两个，男子的背面就是女子。

黎安冰冷地笑道，“原来是个阴阳人，你这货色也配跟我抢，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男子狞笑道：“如何，好过你这种四处撒尿的狗腿子！”

黎安脸色一变，眼瞳的金黄一闪而过：“找死！”

黎英喊道：“哥！”

不知是否她这一声唤醒了黎安的真我，黎安周身骨节噼里啪啦地乱响一气，一步踏出的瞬时恢复了自由，刚才不知是什么操纵着他的身体，却来不及解释，那东西控制他朝男子出手时全然不顾这具身体的负荷疼痛，这下撤去，从黎安袖中挥出的利风盘旋消散，手臂软绵绵地垂了下去。

男子化身一团飘渺的黑影，见他如此哈哈大笑，发出不男不女的尖声大叫，“仔细一看，这不是有更够味的吗！”一只庞大的黑爪倏的朝黎英头顶落下，千钧一发之刻，黎安费尽平生之力，一把将黎英推了出去。

黑爪带着凌厉的风声从两人中间呼啸飞过，黎英跌在地上，忙抬眼去看黎安。

这一看不要紧，黎安直接被掀掉了半个身子，鲜血和内脏一齐流出，在地上扩散，一排白森森的肋骨露出外翻，直将她骇得呆了，此时居然也不怎么害怕，哭着爬去喊道，“哥，哥……”

黎安口中鲜血泉涌，堵得他说不出话，那黑爪一击过后回头又来一爪，眼看要将她削成肉片，忽听的远远一声高喝，“吾知汝名，休得伤人！”

真名对于一个恶鬼来讲可谓相当重要，超度需要念起姓名，告阴状也要呈上状纸，真名一旦交到有道之人手中，之后的人生——或者说鬼生都如上了项圈的奴隶一般，说东无法往西，任其差遣。

而常人多不知此缘由，这人既如此喊必是道中人，男子几乎是本能一顿，手上的劲力已难以收住，神识立刻朝出声处探查而去，四周景象不断后退，在几十丈以外见到一名鬓发斑白的黑衣老者，他话音刚落，只听铮的一声，利刃出鞘，人已到了跟前，抬腕一把马刀沉重地迎了上去。

震耳欲聋的一声锵响，迸射的烈风如刀割，男子只觉手臂一麻，胳膊仿佛陷入了强力的漩涡中，被他翻腕一搅，半边身子脆纸似的撕裂了开来，老者把住马刀提膝一撞，雪亮的刀刃翻个番，斜落入地中，牢牢钉死了一半扭动的黑影。

黎英看得目瞪口呆，为什么他的刀就可以砍到这人？

男子狼狈地退去几步，神情有些心虚。

黑衣老者手扶漆黑的刀柄，眼光扫过黎英二人，看向男子道，“你废他半边身子，我废你半数修为，也算公平。”

男子跟个瘪了的鼓似的，弱声伏眉道：“是。”

老者轻微颔首，合眼默许道：“去吧。”

男子瞧了一眼他手中的马刀，毕恭毕敬地抱拳作礼，消失在空气中。

待他走后，老者咳了两声，拿出一个小竹筒叩在了地面的黑影上，浓厚的黑色被慢慢吸入竹筒，颜色开始变淡。

他年事已高，高鼻深目，看上去比姥爷还大，却身挺背直，气质非凡，除了一把七尺长的马刀外，腰间还悬着一把无剑条的木剑柄，和数个地上一样的小竹筒。

黎英今夜哭得眼都肿了，抓到救命稻草，跪下将要磕头，“道长，求求你救救我哥，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