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铜臭3（2 / 2）

宁弥先忍不住了，她见到黎永两眼发光的模样就大致猜到不妙，向刘晋明开口道，“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刘晋明扫了一眼两人，解释道，“方才他所读，只念了前面大半部分，这张纸的后段，是以黎先生的口吻写下的卖地和卖身契，上面写到黎先生自愿将所租所有田地无偿返还，去到王老爷家里做长工。”

宁弥：“做长工…要干什么？”

刘晋明：“还是农耕，但和当下不一样，一年所得全归王老爷所有。”

按照租地契约，黎永一年耕种所得，除了交税和上交份例也就是孝敬钱外，剩下的便是自己的，刘晋明这样一说，相当于这一丁点蚊子腿他也全要，宁秦眉头一皱道，“那就是…”

“就是说，老爷包他的衣食住行，”

王岐抢了刘晋明的话头，睨着战战兢兢的黎永，眯眼道，“你这个人，我们用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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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船渡河的人很多，因为没有船夫，都是力气大的顶上去，所以一般坐满了才会开船，黎安和黎英两人缩在边角上，还好块头都不大，把背篓换个方向挤一挤就过去了。

“今天三十，去街上的人还挺多的。”

黎安没怎么到过邱鹤镇，许多人的叫法不一样，有叫邱鹤镇的，有叫邱鹤州的，也有叫邱鹤城的，反正就是这一带最繁华的地界了，他一转头，黎英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摸出四枚带着温度的铜钱，凑近黎安得意地小声道，“走，我请你吃东西去。”

这四文钱黎英存了很久，抽空帮别人洗衣赚的，既然都过年了，当然要挥霍一把，拉着黎安兴冲冲地冲上街。

天还早，街上早早地就挂满了灯笼，街边店铺的屋檐上，树上，还有头顶的天街上，红绸布和彩绳结四处都是，小摊叫卖着纸人和泥像，各种各样的美食珠宝，还有小姑娘家最喜欢的香包，灯红酒绿，目不暇接。

艳红色的灯光映在黎英的小脸上，她在如织人流中牢牢拉着黎安的手，这个看一下，那个看一下，好在没有忘乎所以，不到一会就想起来自己是来买东西的。

“哎，不要扯我的秤…别拉那个转盘！你买不买呀，不买别摸！”

很多小脑袋攒动在泥人的小摊前面，他们几乎都身着锦衣，身边跟着自己的双亲，黎英个子矮挤不进去，虽赶时间，但她还是想看看，一眼也好。

听见人群的中心传来小贩焦急的声音，叹了一口气，生意实在太火爆了，估计要等很久。

黎英放弃了，准备走的时候，她前面的一个身影猝不及防地朝后退来，眼看就要压中她，忽然右手一阵拉力，黎安一把将她扯了过来，但他力气向来不够，黎英还是被踩中了鞋子。

踩人的男人这才发现身后有人，连忙把黎英拉起来，带着歉笑道，“对不住啊小兄弟，你太矮了没看到…没事吧？”

黎英默不作声地摇头，一直没抬眼看那男人，直到确认她没事，男人牵着自己的小孩离去后，她才一声哀嚎出来，伸出自己穿着草鞋的小脚，上面印着一个通红带泥渍的鞋印，“疼死我了，他好重啊。”

黎安：“是啊，比爹还高。”

正在长身体的两人，一天最多吃饱一顿，瞧着比寻常这个年岁的人矮小许多，黎安比她大六七岁，只高了黎英几寸而已。

黎英笑起来：“…哥，拉我一下。”

拉住黎安的手那一刻，黎英感到透心的凉意传至手心。

少女抿了抿唇，用力地反握回去。

那有什么了不起，她也有人牵。

不知是不是黎安的错觉，黎英被踩了一脚后，热情就被踩灭了，说了一句天色不早该去办正事了，拉着黎安远离闹市。

黎安他们要去的店铺都是比较偏远的，不在正街的店多少会卖得便宜一点，而且之前宁弥在掌柜那寄存了些面条，黎英要去拿回来，她顺着九曲八折的街道拐了几个弯，到了地才发现店门已经锁上，人家不开了。

又一个破产关门的，寄存的拿不回来了，要走也不告之他们，多半是故意的。

黎英顺着这清冷的街道望过去，狭窄的小巷里只有寥寥几盏灯笼点着火色，枯树暮色之内回荡着犬吠，显得凄凉。

一墙之隔，一边锣鼓喧天，一边青石冷瓦。

她对黎安宽慰道，“咱们去别处看看。”

好在货走三家，一个没了还有同行，宁秦叫他们买鞭炮，纸钱，盐米和一些杂七杂八的，瞧着不多，走了十几家之后，背篓便被堆满了，好在背来不算太重，此时天际已黑，黎英伸了个懒腰背上背篓，拉着黎安，她期盼已久的重头戏才刚刚开始。

随着天色越来越黑，黎英带着黎安穿了十几遍这一处街道，在原地兜兜转转，黎安拉住自家妹妹道，“迷路了？”

黎英没心情理他，烦躁地四处扫视，又拉着黎安转了一圈，眼看街上的人稀疏了很多，急得那叫一个热锅蚂蚁，黎安还想开口问，黎英忽然喜道，“找到了，还好他还没走，快过去。”

远处，一棵挂着指路牌的树下，小摊的灯光铺洒在磨盘树根之间，没有一个客人，小贩一人在收拾家伙什。

黎英拉着黎安赶去，得意地递出四文钱，轻微喘气道：“老板，我要两串。”

正准备收摊的小贩回过头，见到是两个打扮穷酸的娃子，举着钱的那个小脸晕红，眼眸映照灯火闪闪发光。

小贩掸了掸衣衫，笑着双臂撑台，侧头道，“小兄弟，两串是六文。”

黎英脸色一凝，怔怔道，“不是四文吗？”

“进年前是四文，如今涨价了。”

小贩应付着，一边拿起糖勺，朝意料之外来得太快，还未反应过来的黎英扬扬下巴，“你买吗，不买我收摊了。”

黎英扫了一眼手心的钱，甜甜喊道，“叔叔，我钱不够，能不能给我们少点啊？”

小贩：“不能。”

黎英不死心，追问道，“叔叔你看，今天三十夜，这么好的日子，给我们少一点吧。”

小贩瞧一眼她的背篓，开口道，“你们买了年货回家，不知道米和盐都涨价了？行情如此，糖也涨价了，三文是成本。”

确实如他所说，听说最近和乌俐打仗打得勤，前线吃紧，各类东西优先供着朝廷用，一稀缺了什么都贵，连盐都紧巴巴的，前一年还能看到卖腌菜和咸鸡蛋，如今销声匿迹了。

黎英每次有机会来镇上，都会到小摊这边转一转，问问价钱，围观小贩当场做糖葫芦的手艺，看看山楂透亮的色泽，金丝一般的糖花，然后再两手空空地回去。

她盯着小贩，有点委屈道：“你之前一直都卖两文的。”

小贩正要说什么，一个声音轻轻响起，闷了许久的黎安开口了。

“你买吧，我吃不了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