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黎家2（2 / 2）

“爹在外面喝了酒，回家来高高兴兴的，但是娘发现家里的米少了几斤，猜到是爹偷偷拿出去酿酒了，和他争了起来，吵着吵着，爹就开始打娘，娘一开始在骂人，后面渐渐哭了，声音越来越小，哭不出声了，然后，娘看见了我，”

黎安沙哑着声，敛眸道，“哭着求我杀了爹。”

短短的一席话，黎英听得心惊肉跳，脱口而出，“所以你就……”

她说到这就卡住了，有点不可思议地望着自家哥哥。

黎安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他很听宁弥的话，因为宁弥跟他说，除了娘之外，这世上没有人希望他活，当初挨黎永的打，跪郎中的几个响头，这么多年忍受的白眼和纷争，做出的牺牲全是为了他，如果他连娘都对不起了，还指望能成个什么人样。

也是因为那次事发，本就不怎么喜欢黎安的黎永更把他当做宁弥宁秦一伙，三个人合着伙来挤兑他，说宁弥教唆，干活干不得，拿刀杀人却利索得紧，经常一点小事就对黎安大打出手，今日只扇一个巴掌简直该感恩涕零了。

黎安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转向自家小妹。

这种眼神，黎安见过许多次。

出去捡柴时遇到村里人的时候，黎永捂着腹部倒在血泊中的时候。

还有，宁弥一把推开拿刀的自己，扑向黎永的时候。

从小黎安就被人说不会看气氛，宁弥快被打死了，他就在一旁漠然地看着，姥姥离世，他百年不变的脸也没有动摇过一丝，真像个凉血冷心的白眼狼。

黎安凝望自己的妹妹，轻道，“有时我觉得你们很奇怪，明明是娘让我杀掉爹，她却不想爹死，姥爷对我说撒谎不好，却老是说假话来骗人。”

黎英秀眉微蹙，“姥爷骗你什么了？”

黎安道：“他经常说他吃过了，其实都留给了娘，他总说要打死爹，一次都没动过真的，姥爷明明腰不好，但是娘不让他挑担，他就生气，说自己随便挑一根骨头都比爹强。”

黎英像被一只手揪住了心口，又好气又好笑，“何止姥爷，你不也是。”

黎安认真地摇头：“我从没骗过人。”

黎英：“胡说，你一直身子不好，十天有八天都在床上，要不是偷偷瞒着我们去干活，从哪知道的这些事？”

黎安：“姥爷说一直睡着，没病也躺出来了，我能动了就会下床走走，天气好的话，就会去捡柴。”

黎英知道周围附近都是种地的田，要捡柴就要走得远些，便问他：“去河对面？”

黎安：“去山上。”

黎英吃了一惊，“去山上？哥…你一个人去山上吗？”

她十分惊异，夷林山不算很险，离家的距离中规中矩，隔壁的朱二娘就经常上山捡柴来和黎安家换菜，黎英这么小都自己去过两三次了，没什么了不起，但这事放在黎安身上，那就是值得啧啧称奇的稀罕玩意了。

黎安连跑都跑不出几步，居然能一个人上山，还背柴回来，还完好无损！

黎安看了她两眼，莫名道，“…不然我还两个人？”

黎英嗤的一下笑出来，杏眼弯弯道，“倒不是这么说，你身子这么差，还敢往山上跑，豺狼虎豹就不说了，吃你这点肉塞不了牙缝，就没想过爬不上去摔下来，就再也没力气起来了？”

黎安道：“总要试试。”

其实他去河对岸更难，需要划船渡河，黎安只要剧烈运动，或是动作大些，都会感到心口痛，喘不上气，更何况划船这种耐力活，一个人的话，上山反而方便些。

走走停停，累了就歇一会，姥爷说的话相当到位，躺太久人就会废掉，黎安第一次尝试上山，死去活来花了一整天，就爬上去了个小坡，为了不在山里过夜赶着黄昏回了家。

后来慢慢找时间，感觉身子硬朗时就去踏青，从一开始的蹬一脚重的就头胸闷气短，到后面慢慢地能去山坡再下来，停下来喘气的间隙也越缩越短，一度成功让黎安以为自己说不定能通过后天的锻炼，变得和正常人一样。

然而事情果然不可能那么一帆风顺，毕竟黎安好受的时候是占少数，多数仍是在家里窝着，将养着，等隔一段时间再去之后，又退回了原点，之前的功夫全付之东流了。

他又从头开始，虽然没什么大的进展，至少现在能背柴回家了，不至于像最开始，稍微负点重就累得不行。

黎英释怀地呼了口气，重复道，“是啊，总要试试。”

说话间，宁秦找了回来，隔着不远的距离朝他们招手，黎英下意识一个箭步冲了出去，走了几步突然想起哥哥还在后面，立马倒回来等他一起。

宁秦欣慰地看着他俩，心里的苦闷一下就被冲散了许多，笑着道，“来，过来，姥爷给你们交代个事。”

黎英望着他眨眨眼，新奇地上下打量道，“姥爷这身新衣服不是做给过年穿的么，怎么了，”

她想到了什么，眼里透出狡黠的利光，笑道，“还说我呢，原来姥爷也等不及了，想穿新的尝尝味。”

宁秦没有反驳，笑道，“气不气派？”

黎英：“气派得不得了，我和哥哥以后也做一样的，一上街，大家都知道咱们是一家人了。”

宁秦一把敲上她的头笑道：“就知道惦记新的。”

黎安：“姥爷，有什么事给我们？”

宁秦收起了笑意，拿出一串铜钱递给黎英道，“阿英知道去镇上的路吧？”

黎英点点头。

宁秦：“你带着你哥一起去一趟，把还缺着的买回来，姥爷和爹娘都有点事，抽不出空。”

黎英哦了一声，接下铜钱，正要问需买哪些，黎安突然开口，敏锐道，“是爹说要来家里的那些人？”

宁秦看向他，沉重地颔首。

黎英禁不住道，“是谁？”

她见宁秦脸色阴沉，后知后觉地开口，“…催债的吗？”

宁秦没有和她解释，因为他也不清楚，只是将需要买的东西告诉了他们，催促两人赶紧上路，争取天黑之前回来，怕不安全。

宁秦带来了一个空背篓，由黎英背着，两人没有回家，顺着上镇的路缓缓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