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人死了，会去哪里6（2 / 2）

泽御指着嘴角，但是苏亭没有注意到。

“你嘴角那是什么？”苏文坐在椅子上。

苏亭用手抹抹嘴角，一道黑色的印记就转移到手心：“啊…”

泽御看了看苏亭，又看了看苏文：“苏爸爸，是我吃不下了，怕浪费，让哥哥帮我吃掉，他本来不想吃的。”

“少吃点，你都蛀牙了。”许林君坐在椅子上，煮水，泡茶，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泽御把手中的麦丽素静悄悄推到苏亭面前，两个人背对着苏文和许林君，吃着零食看电视。苏塔在旁边依旧睡得深沉，偶尔换个姿势，怀中的薯片袋子就发出声响。

“阿嫲去哪了？”

“她跟阿公去散步了。”苏亭接话。

正说着，阿公阿嫲就进屋来。

阿公穿着白色宽松的背心，手里抓着白色的短袖衬衫；阿嫲手里摇着蒲葵扇，喘着粗气。

刚进屋，见到苏文回来，阿嫲就问：“回来啦？怎么样？英子好点没有？”

许林君倒了两杯茶水，递给阿公阿嫲：“婶子估摸着这两天可以出院了，暂时没什么大碍，但是后期…”

苏文正在翻看黄历：“肺部功能已经受到严重的影响，稍微动一下就会气不足，偶尔可能还会咯血，都是很危险的。”

“英子家的小儿子还没回来？”阿嫲小口喝着热茶，又吹吹。

许林君叹着气，说：“说还要过两天才会回来。”

“当妈的住院那么多天了，这做儿子的都不回来看看。”阿嫲手中的蒲葵扇不停地打在胸脯上，很是气愤。

“这当儿子的，几年都不回来看他的老母亲，就知道赚钱，过年过节也都没想念过这里还有一个妈活着…”阿公说着说着语气变得很是气愤：“也不见得赚回来几个钱给他妈花花。”

“真是难为花儿了，自打花儿他爹早早死了以后，她这个当姐姐的，撑起了整个家，十五岁不到就出去赚钱，对这个弟弟从小到大也是操心了不少。当弟弟的现在成家了，也当爹了，怎么还是那么自私…”阿嫲回忆起往事，鼻子有些发酸。

“要我说啊，就是他家长发头的搞的鬼，你看强子没娶老婆之前，每年也是对他妈尽忠尽孝的。当姐姐为了给他娶老婆，从夫家拿了多少出来帮他。英子更是一大把年纪了，还在外面做零工赚钱…都在说娶了儿媳妇就可以开始享清福，你看看强子娶了老婆之后，英子有享过一天福吗？”

阿公生气地将茶杯重重地放置在茶几上，随手拿起蒲葵扇扇风。

“嗐，这是人家的家事，我们能说什么？”苏文紧皱眉头，嘴里不停发出“啧啧”声，实属无奈。

英子婶婆是童养媳，刚满十岁就被接来新城，她的大半辈子都在新城。

英子婶婆的丈夫在一次外出工作时，遭遇工地塌方被活埋地底下，抢救不及时，死了。苏亦花当时正在上初中一年级，父亲死了以后，家里没了顶梁柱，她只好辍学出去赚钱养家，家里唯一的男丁苏圣强就成了英子婶婆和苏亦花的保护对象。五年前，苏圣强在外打工结识了现在的老婆，女人野心满满，彩礼更是要得天高，英子婶婆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更是不敢说个不字。

为了拼凑彩礼，已经做不动活的英子婶婆依然每天没日没夜地出去打零工赚钱，直到后来已经嫁人刚怀有身孕的苏亦花知道此事，才出面介入。为了不让身体不好的妈妈操心，苏亦花从夫家拿了不少钱出来帮助苏圣强，可结婚没多久之后，苏圣强就和老婆去了江城，一次都没回来探望老母亲。

“等苏圣强回来了，定是要骂死他。”阿公嘴里不停说着伦理道德，几百几千年不变的传统道德文化，从未有过这样的逆子。

“这是人家的家事，你插手干什么？”苏文合上黄历，跟许林君换了位置，他重新接来水，烧水泡茶。

许林君走到苏塔身旁，摇醒她，拿走她怀里的薯片。

“地上凉，要睡觉到房间里睡去。”

苏塔迷迷糊糊醒来，手臂不知几时被蚊子咬了，半睁着眼睛挠痒痒。

“妈妈，你们回来啦。”

“去房间睡觉。”

苏塔坐起身，摇摇头：“我不要，我要跟哥哥一起看动画片。”

许林君无奈走开：“你们不要再吃零食了哦。”

泽御放下手里刚吃完的干脆面袋子，拍拍小手，继续看电视；苏亭赶忙倒出袋子里仅剩的两颗麦丽素，刚扔进嘴里一颗，手掌心的另外一颗就被苏塔吃了。

“苏塔…”苏亭敢怒不敢言。

“真是可怜哦，英子十几岁就做各种活，可是咱们这里出了名的拼命三娘；家里男人死了，又扛起整个家，好不容易到了享福的年纪，却又是一身毛病…这唯一的儿子还不孝顺。”阿嫲说着说着，眼眶都红了。

众人沉默。

夜深了，除了水沟旁的青蛙叫声，还有院子里的蟋蟀吵闹声，某些不知道名的虫子声，外面街上的人为动静渐渐变得安静下来。屋里很暗，仅靠着门旁边的一盏小灯维持着屋里的微光。

苏塔躺在床上，问许林君：“妈妈，英子婶婆是不是要死了？”

许林君一只手抬在半空中，拿着蒲葵扇给苏塔扇风，一下、又一下，听到苏塔的话，睁开眼睛：“小孩子不要乱说话。”

“那为什么今晚阿嫲说到英子婶婆就哭了？”

“因为英子婶婆的一生都过得很辛苦，阿公阿嫲觉得很惋惜。”

“英子婶婆还没好吗？”

“婶婆还要再住院观察几天，要等好点了才回来。”

“那英子婶婆什么时候回来？”

“婶婆还要过几天才会回来。”

苏塔翻个身，看着许林君，问：“妈妈，人死了，会去哪里？”

“人死了，就没了。”许林君犯困，不停地打着哈气，催促苏塔赶紧入睡。

而苏塔没有睡着，她陷进思考：人死了，会去哪里？

想着想着，她也跟着睡着了，许林君的手也不自觉得放下来，蒲葵扇轻轻飘落在苏塔的肚皮上。

屋外的动物们开起了聚会，你唱一句，我吼一声，时不时吹来一阵风，树叶沙沙作响。

英子婶婆就是那个面对命运不公时，依旧很坚强的女人，可她的一生是很坎坷的。因为从小到大经常听到这类型的故事，所以才会衍生出这个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