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口舌之争5(1 / 2)

戚玫这小姑娘生得乖巧,圆眼圆脸,眉目间透着一派天真,实在看不出半点蛮横。

戚玦大约是知道戚卓那句“家中姊妹温驯乖巧”是从何而来的了。

只可惜戚玦仍记得她的刁钻样,实在很难觉得她有多可爱。

就在不久前,她刚回戚府的时候,每每与戚玫打个照面,都要被她嘲讽一番。

偏偏她还躲避不得,她的院子与戚玫的比邻,当间还有个月洞门相互贯通,可以说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见是戚玫,戚夫人也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戚玫并非嫡出,恰恰相反,她的生母正是戚夫人的陪嫁丫头,当初自作主张与戚卓厮混到一起,这些年盛宠不衰,戚夫人对她们母女恨得是咬牙切齿。

而戚玫却对戚夫人熟视无睹,她满是雀跃:“爹爹怎么在这?我见阿雪往五姐姐院子里跑,便过来寻它。”

她说的阿雪,自然就是指那只金被银床的小猫,与戚玫一样,生得倒是十分可爱,只不过张牙舞爪的,也一样是个能作乱的乖张性子,没少跑到她这来偷吃本就被克扣得寥寥无几的吃食。

这戏作得,戚玦只能说是甘拜下风。

但在戚卓眼里就全然不同了,他嘴里说的是责怪的话,眼里却是慈爱:“怎么也不着人通报一声就往你五姐院子里闯?下次可不许这样了。”

戚玫笑起来格外甜:“玫儿知道错了。”

阿雪还在矮凳上啃爪子,戚玫把它抱起来,但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带着几分撒娇道:“爹爹总不在家里,阿娘和玫儿都想你了,玫儿还给爹爹做了双鞋,我想绣白鹤的纹样,可阿娘说这太花俏了,可我觉得,爹爹正当盛年,哪里会太过花俏?我瞧着威风得很,爹爹你随我去瞧瞧吧,看看到底要不要绣白鹤。”

戚夫人却冷声一哼:“今日你父亲是来瞧你五姐的病的,你那里哪日去不得了?你的礼数都到哪里去了,你姨娘平日就是这么教你的?”

戚玫圆圆的眼睛一转:“爹爹不是已经瞧过了吗?今日阿娘还做了玫瑰露,爹爹最喜欢了,五姐姐才不会耽误爹爹吃去,再说了,爹爹又不会治病,这一身病谁弄出来的谁瞧不就好了?”

戚夫人被这一句话噎得够呛,戚卓责了一声:“玫儿,不能这么和你母亲说话。”

戚玫撅着嘴,心不甘情不愿道:“玫儿错了,下次不敢了,爹爹别生气。”

许是回回都成功用一样的法子请走戚卓,戚玫显得格外熟稔:“爹爹就随我去吧,这么久没回来,姨娘都想爹爹了。”

戚夫人冷眼瞧着她这般撒痴撒娇的做作模样,后槽牙都要磨出火星子了。

但这次,戚卓却并未如她所愿。

“玫儿乖些,你五姐姐病着,爹爹还有事与她说,你先回去,等爹爹得了空便瞧你去。”

戚玫愣神,眉毛也跟着耷拉下来,端的是委屈万分。

“好了,回去吧。”戚卓又耐着性子劝道。

戚玫挫败无比,却也只能先抱着阿雪离去,临走前戚玫还回头看了一眼戚玦,准确地说,是瞪。

终于送走了戚玫,戚卓才提及要与戚玦说的事:“环儿,爹给你的护心玉可还在?”

戚玦一愣,她点头,从领口抽出一根红绳,红绳上拴着一枚成色上好的墨玉做的玉玦,上面篆刻着十分陌生的纹样。

说起来,戚卓和温敏儿当初的关系本不至于闹到老死不相往来。

戚家这一辈儿女行玉字辈,戚玦刚出生的时候,戚卓便遣人给温敏儿送了块玉环,打算给她起名为戚环。

可温敏儿正生气戚卓迟迟不给自己名分,一气之下便当着送玉之人的面砸了。

环意指归还,玦意指断绝,环缺成玦,戚卓本想让她安心,结果这么一砸,他还以为是温敏儿要同他恩断义绝。

两厢怄气,便连她的名字也一并改了,十多年来,二人竟是连面都不想再见了。

此物戴在戚玦身上十五年,同时也是温敏儿的遗物。

戚卓接过,又仔细端详起来,片刻后郑重其事交还给她,道:“这是你娘的留下的,环儿无论如何都要仔细留好。”

戚玦看着他此刻莫名其妙的深情,还是作出一副乖顺模样,点了点头。

戚夫人在旁看着,白眼翻了又翻。

她今天就不该来这,也不知道老爷对个庶出的丫头片子上什么心,为这丫头和她吵了架,还要亲自来看,但凡他这份慈爱能有几分给她的儿子,也不至于那臭小子见了亲爹跟老鼠见着猫一般。

……

恭送了夫妇二人,戚玦望着窗外,戚卓出了院子,便直奔隔壁院而去了。

戚玦这才垂头丧气起来:“小蝶姐姐,父亲对六妹真是疼爱。”

这些日子小蝶没给过戚玦多少好脸色,但如今刚得了赏,又听得戚玦这一声姐姐,总算对她有了几分亲厚:“不过是仗着慧姨娘得宠罢了,姑娘别管她。”

戚玦只一脸向往:“可惜我从小不在父亲膝下,不如六妹和父亲亲近,六妹一说想父亲,父亲就去陪她了。”

小蝶一听,也有些愤愤不平起来:“这个六姑娘一贯如此,下次她再这样,姑娘你别让着她,不然她们那一院子的人都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

毕竟只有老爷疼爱她们姑娘,她们一院子的人日子才能好过。

“当初要把梅院收拾出来给姑娘的时候,六姑娘仗着老爷喜爱还闹了一通,真是……当自己是嫡出的小姐吗?我呸!”

戚玦却也只是微微一笑:“我初入府什么都不懂,幸好小蝶姐姐知道得多。”

小蝶是个最爱被戴高帽的,闻言得意起来:“姑娘你年纪小不懂,这种人,你越是让着她,她越是要欺负你,咱们早晚得收拾收拾她们,好好给姑娘出口气……哎呦!”

话还没说完,小蝶的脑袋被方妈妈狠狠敲了一下,疼得皱着脸:“娘你干嘛?”

方妈妈又拧了一下她的耳朵:“出了这个门再敢说这些话,仔细被拖出去打板子!”

待方妈妈走后,戚玦对小蝶招了招手,把自己头发上的银簪戴到了小蝶头上:“小蝶姐姐,只有你会告诉我这些了。”

……

戚夫人憋着口气没处撒,回到自己的福临院,人刚一落座,手就猛地一下拍在桌上,竟生生将一寸长的指甲拍断了,疼得叫出了声。

身旁的高妈妈忙上去替她揉手指:“夫人莫急,不过一个庶出的,养着就是了,何必动气伤了身子。”

一听这话,戚夫人又要拍桌,但想到那新染的指甲还是作罢了,点了点疼出的眼泪。

“我的命怎就这么差?当初被迫从盛京嫁到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来,夫君还是个早就臭了名声的风流浪子,若早知过的是这般受气的日子,倒不如死了算了!”

高妈妈提醒道:“夫人越说越过了。”

可偏偏戚夫人是个一哭起来就止不住的,从三天前到现在,早就已经憋了满腹委屈。

话说到此处,她不禁掩面而泣,高妈妈见状,适时地驱走了屋中侍女。

眼见四下无人,戚夫人忍无可忍,她哭道:“我没想害死人的……我真不知道宁恒会就这么死了的!”

高妈妈抚着她的背:“宁老爷无福,夫人莫要挂怀了。”

“我只是看不惯那小蹄子,我只是想给她找点麻烦,让婉娴从此记恨上她……可我真没想到宁恒会死的!”

身为这些事罪魁祸首,仿若戚夫人才是最委屈的那个,不愿面对自己的恶毒,便只能将错处怪与旁人。

“当初若非他戚卓找了个不检点的外室,我又何至于拿戚玦撒气?她这种身份是怎么有脸回来的?宁恒也不过是油尽灯枯,恰好被我给碰上了……我都照料他妻女这么许多年了,怎么着也不能算是我欠他的!”

她啼哭不止,高妈妈也知道她的脾气,便也顺着她道:“所以夫人莫要为此事伤怀,人各有命罢了,宁老爷便是泉下有知,也不能向阎王告夫人的状。”

戚夫人理所当然道:“合该如此!”

她擦了擦泪:“我往后把婉娴视如己出,好好照拂着,宁恒还能恩将仇报不成?”

终于说服了自己的良心,戚夫人心下松快了不少。

正此时,正厅的门开了。

戚夫人霎时心下一颤,飞快收拾着自己的眼泪:“是玉瑄吗?怎么来了也不让人通传一声?”

只见来者杏目香腮,容貌端丽,与戚夫人有几分相似,神态却更像戚卓些,一派老成从容,头发梳作元宝髻,一身花楝色柔纱裙,正打着罗扇,不疾不徐款款而来。

十多岁的模样,却是比戚夫人还要端方稳重些。

高妈妈恭恭敬敬道了声:“大姑娘安。”

身为戚卓唯一的嫡女,又是长女,戚玉瑄神情眉目间看着十分老成,似任何情绪都不能让她掀起波澜。

注意到戚夫人神色有异,她柔声:“阿娘可还是在为了五妹妹的事情伤神?”

戚夫人却没好气地哼了声:“什么五妹妹?你叫得倒亲热,不过是个市井里养大的野丫头,心思又多,我是看一眼都嫌烦。”

听完这话,仍旧保持着端雅,只一边替戚夫人修剪指甲一边劝慰。

“阿娘总是要玉瑄有嫡女气度和正妻仪态,这般将来才能在盛京豪门站稳脚跟,怎么这会子阿娘倒沉不住气了?”

戚夫人语塞,她顿了顿,又不禁抱怨:“玉瑄你不懂,我看那死丫头是被打坏了脑子,分明是唯唯诺诺的一个人,今日一见,却似浑身长满了心眼子。”

“哦?”戚玉瑄抬眸:“五妹妹可说了什么不妥的话?”

戚夫人摇头:“这蹄子被我一番折腾,却仍是恭恭敬敬,不怨不恼,甚至看不出半分芥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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