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世子2（2 / 2）

朗杰把茶端来就退下了，白乔安说：“你在乎这些浪费时间的礼法作甚？拜帖走个过场就成了，直接来又不是不行，侯府可没有机关来吃人。”

宗政浅意轻轻抿了口茶：“家父在意礼法，没办法啊。对了，方才进来听你咳得厉害，怎了，又受风了？”

白乔安捏了捏脖子，身上披的大氅也被焐热了，倍感惬意：“无妨，我一直带病。别寒暄了，你来找我不只是要关心我的身子吧？”

宗政浅意这才正色：“我昨日陪小妹去街上挑脂粉，瞧见裴若朴带着一队人进了极云坊，带的人不多，就五六个。远山，你说他在弄什么明堂？总不可能是去极云坊买东西吧，还是颜王那又有什么小动作了？”

白乔安说：“裴若朴暂且构不成威胁，极云坊埋了好几个打手，既然昨日没有什么大动静，他便不是去砸场子的，此事先放着，过几日极云坊的伙计来交账本时再问问就好。”

宗政浅意又说：“陛下近日不是正头疼要把禁军校尉的位子给谁吗，若是颜王使点小伎俩让裴若朴坐上这个位子，那要怎么办啊？就这样看颜王那边得势？”

白乔安招来朗杰，叫他摆好棋盘：“这不是你我能够议论的，兵来将挡就好，陛下的决定，下臣不得干涉。陪我下会棋吧。”

宗政浅意执了白子：“我就真的不明白淳王殿下对上哪里你了，哎远山，你说淳王不知道你的行为，甚至连你都不认识，那你做这些不就给自己看么？淳王哪里吸引你了，你要助他夺嫡？”

白乔安说：“淳王仁义，较于颜王多了真性情，况且，我乐意帮谁就帮谁。淳王知道了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我自己又不会缺斤少两。”

宗政浅意落下一子：“罢了，问个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远山，你真的不打算入仕么？你这样的才气，入仕断然吃不了亏，何乐不为？只要你想，哪怕和侯爷提一句，侯爷都会给你谋个官职，保你官场无忧......”

白乔安刚饮一口茶，听了这番话，差点没喷出来，他带着警告说：“宗政谷。”

宗政浅意噤声。

二人是知交，也是世交，家族的权力和地位都差不多，但宗政浅意不知道为何，在白乔安面前更乐意退一步，或者说，宗政浅意这人有点怂，就怕白乔安这样的人。

白乔安看他一脸怂样，忽觉好笑：“我不是冲你，往后这大逆不道的话，万不可在外边说。我若入仕，侯府上下只有一条死路，亏你读了这么多圣贤书，这局势都没看清。”

他以为这样暗示，宗政浅意应该会明白，结果那厮一根筋的脑子还没转过来：“为何？你若入仕，凭你的才学，应该会得陛下赏识啊。”

白乔安落下一子，现在的棋盘上，倒是白乔安落了下风，显出守势，但他丝毫不慌，淡淡地说：“有空多问问令尊当今局势，不要一天都只泡在经书中。你想想，我父亲什么位置？手握一部分军权的边阳侯，是陛下的肱骨之臣，是当今的兵部尚书，也是高西王的亲兄弟，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我之上，若我不是个药罐，那么这些都不复存在。”

这样轻轻一点，宗政浅意恍然大悟，他看这局势，终究没有白乔安看得清。

当年高西王屡次击退西洋大军，平定了西北地区的战乱和土匪横行，朝廷给了个最大的荣誉，拨了很多金银，还赐了高西王的三儿子一个爵位，封为“边阳伯”，赐了府邸，要这个三儿子定居芜都，美名其曰“为陛下办事”，明眼人都知道这个三儿子就是个“质”，若不把三儿子交给芜都，等待高西王一支的，只有家族没落，甚至死亡。

而这个三儿子，就是白乔安的父亲白宣。

白宣被封边阳伯，几年后晋边阳侯，任兵部尚书，握着芜都一部分的军权。白宣手握重权，继承高西王位的是他的亲兄长，但陛下却没有什么动作，就因为白宣来芜都二十几年，只有白乔安一个儿子，偏偏还是个成日泡在药罐里的病秧子，平日出府游玩都难说，连娶妻生子都是问题。

再大的权力又怎样？没有后辈来继承位子，也威胁不到皇权，陛下便放任白宣，让边阳侯一支自生自灭。

宗政浅意叹气道：“那你就打算这辈子就窝在侯府了吗？”

白乔安说：“上天注定要我成为烂泥，此生便已经注定无法恣意撒野，若非我生在侯府，没有名贵药方日日伺候，又怎会活到今日？”

宗政浅意怜悯地看了白乔安一眼，白乔安人如其姓，生得是真白！谁又能料想这白是一种无奈的烙印，他胎中积弱，又是早产子，八岁那年被人牙子捉走，被嫌弃后丢入湖中，救起时已不省人事，身子从此变得更差。

而白夫人因为此事终日自责，郁郁而终，白宣虽娶了继室，但迟迟没有什么消息，如此一来，侯府只有一个活一天算一天的病秧子，能否活到而立还是个问题。

宗政浅意后悔挑起这个话题了，想了半天的措辞，才说：“远山，勿自轻自贱。侯爷把你当宝来养，浅意视你为挚友，哪怕有天你成了残废……”

白乔安大概能猜出来这厮接下来能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忙摆摆手：“打住打住，谈点正事，”他想了想还有什么能称得上“正事”的事情能堵住宗政浅意的嘴，便道，“明日有个酒宴，尤家大少给我递来了帖子，说是淳王吩咐的，你有收到么？”

“我收到了，但你的……为什么是淳王吩咐的？远山，不会是你做的那些事被淳王发现了，他要报答你吧？”

白乔安不回答，他心里有许多猜测，但没有一个是能立得住的。

宗政浅意又说：“你要去么？这样的游乐似乎极少见你参加。”

白乔安本来还是举棋不定的，打算等嵇牧探来消息再做决定，但这会宗政浅意的话让他做了选择：“去，明日你记着，一定要主动来寻我，越早寻越好。”

白乔安已经躲了二十年了，在芜都落脚，怎能没点通天本事？韬光养晦这般久，总要尝尝主动出击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