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天1（2 / 2）

落日余晖，天空有一半已经变成了属于夜晚的暗蓝，点点星光闪烁在夜幕之上，操场只余零散几个学生在收拾器具。

“啊。”突然想起什么，立香拍了一下手掌。

在这个特异点内的住处怎么办啊，退一万步讲野外露营过夜的知识，迦勒底的御主已经被不同文明区域的老师反复教授过数遍，也有过实际经验，但这次的特异点是现代。哪怕今晚能去漫画咖啡厅凑合一晚上，接下来几天还是得找个安全的住所才行。

……自己家？

驳回，虽然没去看过也不好下定论，但是这种自己生活的时代还是尽可能离一切和“自己”有关的东西远点为好，回母校这趟也只是没办法的事。

……旅馆？

也不是不行……但是，能立刻找到可以住下几天的旅馆吗？虽然老家这边不算是旅游都市，但是这种季节突然要找个能现订现住且不限天数的旅馆，还是有点为难人了……

但话虽这么说……也不可能成天在漫画咖啡厅住吧，能不能好好休息暂且不说，如果今晚召唤出来帮忙的英灵不愿灵子化……

“欸——”叹了口气的功夫，已经到了校门口。

“晚上好。”

似曾相识的声音传来，下意识地应答。

“晚上好。”

然后，转过头。

“你怎么在这里？”

在校门口等着的，是之前在教学楼内撞到过的黑发蓝眼少年。

已经对特异点内疑似敌人的魔力气息有所掌握藤丸立香，心中的危机感已经淡化许多，虽然因意料外的相遇吃了一惊，但还不至于表现在脸上，表露出来的只有微微偏头的疑惑。

“在等你呀。”

对面的少年回话，听起来甚至带了几分暧昧的台词，但被说这话的立香，却完全没有朝着那方面感情偏移的感受。打个比方来说，就像是青梅竹马，或者说是亲戚家的哥哥，在放学晚归的时候默默地等在了校门口，那样的感觉。

“但是，为什么？”

熟稔的感觉也不能把问题的关键就那么模糊过去，藤丸立香的意识清明，橙黄双眸中没有半点为难对方的意思，只是非常坦诚地想知道原因。

“因为之前撞到的时候就感觉，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有些不明白这股熟悉感来自哪里，所以我就在这里……等等看。”

上一个问题的回答时只是露出了稍带羞涩的温驯笑容，答复这个问题断断续续地解释着原因时，意识到自己的话很像搭讪台词的蓝眼少年还是忍不住微红了脸颊，稍稍转过半个脸去，用手挠了挠脸尝试掩盖这一点。

“是这样啊，我叫藤丸立香，你知道这个名字吗？”

摇头。

“我是秋间禾音（あきま あわね），请多多关照。”

不认识的名字。尽管双方都对对方的长相，声音，周身的氛围等等一切感到无由来的熟悉，然而对名字却毫无印象。

秋间……あきま，虽然两人并不相像，但听起来有几分相似的姓氏还是让立香回忆起了某些满是泪渍的回忆，她将那些挥之脑后，扬起一个和善的笑容。

“我这边才是，请多关照。”

说是一起走走回家路，不过也只是借口而已，虽然不知道禾音住在哪里，但至少去车站的路，还是能伪装成同路两人相伴而行的。

同行的道上，立香随便找了个理由，询问禾音，能不能叫他后面的名字。

“可以啊，那我可以叫你立香吗？”

“那当然。”

一路上两人时断时续地说了不少话题，从喜欢的游戏、CD，到老师、课本，二人喜好真的高度重合，像是有聊不完的话题。

最终，等着电车，坐在车站的长椅上的他们抬头看去，天已经全黑了，能望见不输给城市灯火的星光，在亿万光年的彼方，无声燃烧。

“我坐的车要到了，不过其实也就只要坐两站就是了。”少年低头看了眼手表，抬头问少女，“你坐哪一班车啊？”

远处，电车打起的灯已在轨道上亮起，伴随着运行的轰鸣声逐渐接近。

“我啊……”

沉默之中，电车已经进站。

“你知道……那个……”

目送黑发少年走进车厢门，立香站在车厢外。

“附近有哪里的旅馆最近几天会比较空闲吗？”

车厢门的警报声响起，倒数着就要关上车门出发。

少年突然伸手把少女拉进了车内。

面对着震惊得睁大了眼睛的橙发少女，黑发少年转过脸去，碎发间能隐约看见涨得通红的耳朵。

“嗯…那个……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来我家住吧。”

半晌，沉默在空荡荡的车厢内回荡。

藤丸立香没有立刻回答，脑内正在思考此事的可行性。

禾音身上没有魔术师的气息，魔力也仅仅是一般人水准，初步推断应该和魔术师无牵连。路上聊天时也提到过，为了上高中时便于通勤，他住的是出租公寓，本该是2人合租大小的房子，因为一起租的友人交女朋友后搬出，此时也正好有空房间。和一般人同居的情况下，敌方魔术师也应该会在出手时收敛几分，再考虑到高中生每日要出门上学，铺设结界也可以趁对方不在家时完成，这样安全性也可以有所保障。只是——

“不会给你添麻烦吗？”

“还好啦，最近一个人住得也怪冷清的，而且这样的话，之前提到的游戏、电影，不就能一起了吗？”

确实是个很吸引人的提议，立香有些失笑。虽然来这里本是出于对家乡附近置之不顾也会自然消失的微小特异点放心不下，可真的能在这期间与兴趣相投又一见如故的朋友度过短短数日的悠闲日常，是她出发前从未想过的。

“嗯……但是到时候可能有朋友会来找我……如果不介意的话？”

对了，还得考虑到之后缔结契约的英灵。

“应该没什么问题？备用被褥应该还有几床？”

“你也亲切过头了吧，那些我会去买的啦？”

“没事的啦，反正在壁橱里堆着也是发霉。”

“我会好好付食宿费的。”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因笑容而微微弯起的碧蓝双眼中像是有光点明灭，让立香看得有些出神。

电车到站，车门开启的声音。

“嗯！麻烦你了！”

她轻巧地向前一步踏出车外，双手在背后钩住，转过身来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橙黄色双眼眯成两道弯月望不见眼底。

“明晚我就去打搅你。”

“放学后见啦，3年A班的秋间禾音同学。”

短站的停留时间也就几句话功夫，她挥手告别的时候，车门就已经关上。

电车启动的轰鸣声再启，空落落的车厢内只余少年一人。

“啊啊，真耀眼啊。”

孤身一人坐在车站里，仰望着夜幕中的星辰，藤丸立香忽然想起了曾在古巴比伦听过的，迦勒底之名的另一个意义，观星台。

英灵正是在人类编篡出的织物中一颗颗璀璨的明星，只要抬头望向天空，无论是否能看见，他们都存在于那里。

寻常人类，抑或是魔术师，终其一生也无法触及的诸多繁星。回望过去这一路旅途，自己何其有幸能和他们接触，得到助力，在纯白的挣扎，非愿的暴行之后，将一切夺回。

在时间裂缝中进行的，绕｜地球《星》一周的巡礼也将在不远之后落下帷幕。

未来的自己究竟该怎样去生活，对这一课题的自我研讨逐渐成为了无法回避的固定事项。

明明都已经就职了却还要经历这样高三毕业时一样的迷茫，说实话有些滑稽。橙发的少女坐在车站的长椅上一个人笑出了声。但多次考虑依然一片空白的未来企划在这个特异点中突然添上了一笔。

「要是回到“现在”还能再次相遇的话，还能成为朋友就太好了。」

“算了，不想这么消极的事了！不能再次相遇的话，就去找找看嘛！”

像是给自己加油鼓劲一样的，立香站了起来，握紧了拳头。

“眼下得去接那位不明正体的一等星大人了！今晚就去漫画咖啡厅凑合吧！”

“嘿咻。”双手并用翻过校园的大门，午夜的时候还停留在校内的，也就只剩值班老师和保安大叔了，趁着他们都在校舍内巡查的功夫，藤丸立香以她精湛的翻墙技术溜进了校内。

“还好我们学校有够老没有装摄像头呢……”喃喃自语着，立香拍了拍魔术礼装裙摆上沾上的灰，虽然即使是真的装了监视摄像头，凭借她所持魔术礼装上刻印的术式也可以进行干扰处理，但多省下些魔力总归是有利无害的。

在回学校的路上她就将魔术礼装的外观切换为了正常的极地服外观，切换预设外装的情况下并不需要消耗魔力，大晚上的穿上深色的衣服也便于藏身于阴影之中。

贴着建筑物的阴影处走，不消多时就到了早前已经勘探过一番的体育馆后——足以进行英灵召唤的高浓度灵脉聚集处。

背靠着体育馆外侧的墙壁，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再次睁眼时澄澈双瞳中的所有情绪都已消失，无论是喜悦或悲伤，无论是坚定或迷茫。

隔断用灵子结界，展开。

已确认到结界展开成功，认知干扰及未知物警戒功能正常运行中。

与迦勒底管制室通讯接通中……

连接成功。

“前辈，晚上好，管制室这边已经准备好了，请前辈按照投影的图像，在地上画出召唤阵。”

毕竟存在仅此一次的召唤不能失败的原因，这次的召唤阵是迦勒底留守的Caster们对原本的英灵召唤阵进行微调，以更节制稳定的多段式输出将紊乱灵脉的乱流影响压到最低来确保英灵召唤稳定性的特殊对策型，因此并不是藤丸立香熟知的画法。

“嗯，考虑到混凝土地面的情况，绘制材料倒是不需要用有色粉尘，蜡石就可以了吧？”

“没问题的，前辈。”

沿投影把召唤阵绘制完毕，立香将剩余的半截蜡石丢到一边，咬破右手无名指，混着唾液的血液在蜡石画出的白色召唤阵上又加上数笔，作为引导魔力分流的路径，进行完这一切后，她抬头看向一边的立体影像。

“我这边已经准备好了。”

“好的，已确认立体投影关闭，请在信号之后输入魔力，管制室现在开始远程运行迦勒底英灵召唤术式，进入运行倒数。”

“3”

“2”

“1”

“拟似｜加拉哈德之盾《圆桌》投影展开——确认成功。”

“灵脉魔力流导入，倒数3，2，1——开始实行。”

“已观测到紊乱灵脉流经由环状辅助结构后涌入召唤阵内，各路径误差均位于预计阈值内，无异常。”

“已确认到第一条灵子路径接通，2，3，4……12条灵子路径接通完毕，各路径充能已达需求标准值。”

“请启动召唤阵。”

“收到。”

由于地脉魔力的流入，画在地上的召唤阵亮起和迦勒底召唤室内一样的莹蓝，魔力具现化的蓝色光点上下飞舞。象征着阵内魔力储量的12颗光球，凌空于投影出来的圆盾上，停在召唤阵上的12个方向。

藤丸立香将右手伸直，手背令咒因魔力的大幅度输出而发出红光，对召唤阵输入魔力的同时闭上双眼开始咏唱。

“满盈吧，满盈吧，满盈吧，满盈吧，满盈吧。”

“周而复始，其次为五。”

“然满盈之时便为废弃之机。”

阵上的12颗光球开始沿顺时针方向缓缓转动，是召唤阵已被激活的表现。

“于此宣告。”

“汝身寄于吾下，吾命交予汝剑。”

“应圣杯之召唤。”

“若愿顺此意、从此理，则答之。”

能够感觉到冥冥之中，召唤阵的另一侧已经和英灵座接通，那是一种虚无缥缈但又无比凿定的感觉。

“于此起誓。”

“吾为成就世间一切之善者。”

“吾为传递世间一切之恶者。”

藤丸立香缓缓睁开眼，橙黄双眸因召唤阵发出的蓝白亮光而倒映出几近金黄的无机质色泽，如同死寂的黄金之潭。

“汝为身缠三大言灵之七天。”